离家的姑娘

前几天去移动公司办理一个业务，遇见了二十几年前的初中同学，苏岩。

苏岩很有文艺气息，就在那个九八年被水淹了的年头，她每天依然捧着书看，甚至自己尝试写过小说。初三毕业的时候，她把班级里好多同学都写进了她未来的规划。那部小说里有学霸高材生的都市生活，有语言高手的外交官生涯，也有最佳务农人选的百亩良田计划。那些，我似乎都没有想过。未来很远，我没有过规划，苏岩却已经对很多人都有了清晰的分析，而且都是很符合性格的。

可是，那是一个小村里的姑娘。本来就因为超生罚款问题登记小了年纪，初中毕业是最高限。她说，她还没毕业，她爸爸就开始给她物色结婚对象，甚至开始收未来女婿的礼物。苏岩快言快语，她含着泪说，自己不说，怕以后出了事都没有人知道她这一辈子有多苦。

那时候小啊，想着怎么有这样的父母，可是自己也是跟她一样的孩子，有什么能力帮她呢，最多的就是坐在她的旁边倾听她的不幸，为她流下同样伤心的泪。

毕业了，燥热的夏天，就那么毕业了。然后我们各奔东西。那时候没有手机，没有电话，知道的只有某人住在大概什么地方，相约着有事来家里。

就在我要去高中报道的前几天，苏岩出现在我家。

那时候出门拿一个布包，是手工做的，两个圆环做拎手。苏岩拎着自己的几件随身的衣服，还有最喜欢的钢笔和一本书。她说，那些是她的全部家当。

苏岩逃婚了。

她说父亲已经收了对方家里两万块的彩礼，就等秋收前结婚。她才十八岁，她还有很多梦想，她不想结婚。

我害怕极了，我怕她家人找来。可是看着狼狈的苏岩，父母还是答应我留她住一夜，前提是第二天一定要离开。

苏岩住了一夜，第二天我和另一个同学给她凑了五十块钱，她踏上了去省城的车，她说哪怕去饭店端盘子，也不要回家嫁人。挥手告别，以为会再也不见，但是给了她无限的祝福。

后来，很久，从别人口里听说苏岩的消息。

她的确在一个餐馆做服务员，踏实能干，勤劳泼辣，后来跟附近的一个小老板自由恋爱。苏岩的要求是，男朋友供她读个中专，找一份稳定工作，到了法定年龄就跟他结婚。他们是真爱，小老板都做到了。二十二岁，苏岩去营业厅工作，回到娘家，给了父亲三万块，拿出自己的户口本，干干脆脆的嫁了人。

我和苏岩，二十年未见。不寒喧太多，那岁月太苦，不堪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