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生活

世俗生活

        曾经的我总是认为，如果一个人不甘平庸，那么他最好的选择就是闯入城市。城市里鳞次栉比的楼房，高耸入天；城市里玲琅满目的商品，华美精巧；城市里来来往往的人们，优雅文明……这些，都是一座城市的诱惑，使得越来越多的人们，冲出乡村，单枪匹马闯入城市，开启新的生活。

        这看上去的确很美好，也的确令人心潮澎湃。但是结果往往不尽人意。有的人，因为足够坚韧，足够机智，足够有能力，终于在城市里赢得了一席之地，伴随他们的，是乡愁；有的人，没有能力去经营这段生活，最终，或许是退回乡村，或许是死守阵地，流落街头，伴随他们的，是忏悔；也有的人，在夹缝中求生存，没有失败，亦没有成功，伴随他们的，是满足。

        城市，的确很好。它是富含文化的。城市，在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不同的定义。但是难道仅仅因为城市是文雅的，乡村就是其对立面的粗野吗？难道仅仅因为城市的人山人海，乡村就注定是不毛之地吗？我们不可以这样枉下定夺。

        2018年7月21月，我回到老家，棠径。

        村子不大，依山而建。傍晚的时候，我在田野间的小径上散步。天还没有全黑，黑白不分明，给人模糊的感觉。小径旁杂草从生，时不时会有窸窸窣窣的声晌。不知名的白色花朵，开在一边，摇曳生恣。大片大片的嫩绿的稻田，散发出大地的气息，犹如无法看清摸透的一口井，我一头陷了进去。远方有小松林，好像是被晕过的水墨，在远处漫延千里。

        我走着走着，天也黑了。星辰缓缓流泄而出，星星点点的光亮，环绕在弯月附近。我打开手电筒，强硬的光线直直射去，看见光线在广旷的田野上逐渐释淡，我突然有了一种自由的救赎，因为在城市的房间里，只有那么宽阔，永远无法将自己的身躯舒展，永远无法将自己填埋在空气的虚无之中。

        又有犬吠隐隐约约地传来，夹杂着飞鸟掠过天际的轻微声音。凉风习习，好像慈祥的老妇人，无比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空山寂寥，如同深不可测的黑洞，容纳一切无法被容纳的事物。

        此时，我多么想不顾一切地在田地间奔跑，我多么想不顾一切地高声呐喊，我多么想听一听我的呐喊在田野回响，我多么想没有顾忌地凝望天边的残月，我多么希望可以悠闲自得地躺在草地上数星星，我多么想再走一走那狭窄的小径……如果可以，就让我去追寻真正的无拒无束，哪怕只是朝夕之间，我也相信我可以将它过成永恒。

        这是我内心深处的渴望的世俗生活。告别城市。告别浮华。告别假象。

        我不由自主地，热泪盈眶。

        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此时被月光投下的皎洁光辉笼罩着。我开始返回。脚下的泥土干燥而松软，散发着清香。忽而想起艾青的一句诗来:“为何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是的，字字意切。谁说只有城市的文明是熠熠生辉的？再大的城市都是由乡村发展而来的，寻根究底，城市和乡村不再是对立的关系，而是本末的关系。只要爱得足够深沉，城市，和乡村，就都是净土了。

        回到家，母亲责备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外面很危险的。

        我微笑，却不言语。

        原来，我走了这么多的路，写了这么多的字，想了这么多的事，不过是想过一种生活，这种生活，没有所谓的城市和乡村的划分。只要自己愿意，何尝不可以在城市里，过着乡村的生活呢？如果一个人不甘平庸，那么他最好的选择不是城市，也不是乡村，只是从心而求的日子，简单满足。所以，红尘懊侬，我惟求一段世俗的生活。

                                              ——2017.07.22

☞本文为萧瑶夕原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