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记忆的开始
想象中的外婆是这样的,身材矮小,精瘦,总是穿着灰活着黑色的老式盘口服,脾气温和,走起路来脚底生风绝不拖泥带水,她还有点洁癖。关于外婆母亲告诉过我这样两件事:
一件,外婆每次洗完衣服,就会把衣服拿到太阳底下照,透过阳光看看哪里还没有洗干净,但有一点怀疑之处,就毫不犹豫的再洗一遍。所以外婆的衣服从来不给儿媳妇们洗。偶尔让母亲拿去,就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将她的衣服混在太脏的衣服里,尤其是带了血的衣服,洗就要洗干净,千万不能马虎。
第二件,一次吃过了晚饭,大家都坐在炕上聊天。忽然外婆看见炕上有很多的馍馍渣,说了句:“哎呀,谁这么不小心,掉了这些馍馍渣啊!”带着宗教的虔诚外婆将那些渣渣捡了起来,放在了嘴里,使劲儿的嚼着,可怎么也咬不烂。就拿给母亲说:“这个怎么咬不碎呢?”母亲一看,这哪里是馍馍渣,是有人从手上或者脚上剪下来的死皮。此后外婆总是告诫家里的人,剪了指甲一定要把炕扫干净。
对于外婆的记忆似乎是没有的,但似乎还有一点,这多半我已经分不清那段记忆到底是来自于母亲的转述和我的想象,还是它很久以前就沉在了心灵的暗房里。
那是一个沉重的日子,虽然我不知道年月和季节,但从身边人的凝重的表情还有母亲坐在沙发上撕心的啼哭就知道那是一个不快乐的日子。侧房地上放着一块儿洁净的木板,木板上躺着我的外婆,身上盖着雪白的棉布,一动不动。母亲伏在沙发上,肩膀剧烈的起伏着,我很想走过去抓抓她的手。但终究没有去,只是站在木板前看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外婆。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外婆躺在木板上人们就要悲伤难过。
这一幕就像被封存了,此后我再也没有想起过这个片段,也不知道我还应该有个外婆,而且更奇怪的是至今我再没有见过其他的逝者。虽然在学习中常常出现“外婆”这个词,但对我来说,它就好像大洋彼岸那样遥远。直到上了高中,那次性情极端变化之后,才慢慢地察觉到自己生命中的缺失和遗憾,才开始真切的体会出那时生离死别的痛,眼泪也开始一遍一遍的祭奠着那个场景,至今也无法释怀。
生命记忆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