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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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平锅里的水正热烈的沸腾着，赵静将手往围裙上擦了擦，又从面袋里抓出一把挂面。她瘦削的五指张开，细长的挂面像绽放的烟花般散了开来。赵静用筷子在锅里划拉几下，透明气泡的水也成了奶白色，很是温顺的包裹住面条。

赵静将锅盖虚掩着，又将散乱在前额的发拨弄到耳后，这才走到另一边拿起刀，细细的切着砧板上的韭菜。

这是头茬的韭菜，脆嫩，带着微微刺鼻的蒜香。赵静吸了吸鼻子，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锅又咕嘟咕嘟的唱起歌来。赵静打开锅盖，用汤匙舀了两勺面汤放到装着猪油等调料的大面碗，香味一下就弥漫在狭小的厨房里。

她将面条夹到碗里，又撒了一把嫩韭菜末，端着面条，边走边搅拌起来。

瓷碗极烫，她的动作极快，筷子和碗发出叮叮当当的奏乐。嘚的一声，碗稳稳的落在桌子上，乐声结束。

“吃吧。”赵静两手握着耳垂，眼神低垂，并不看对面的男人。男人也不说话，举起筷子，埋头呼噜噜的吸溜面条。他将面前的文件往赵静方向推了推，似是害怕汤水滴到上面。

赵静瞥了一眼桌面，文件抬头四个大字：“离婚协议。”她面色不变，只是站了起来，将腰间的围裙取了下。

男人抬头看着她，眼神复杂。赵静这才看他一眼：“等着，拿笔。”男人这才重新低头，却只是摆弄着碗筷。

这拌面跟他母亲拌的一模一样。两人恋爱的那会子，赵静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女孩。那年母亲病重，赵静硬是请了一个月的假，侍奉在母亲跟前。母亲临走将拌面的配方反复交代，等葬礼举行那日，赵静就是端来了这么一碗面，让几天吃不下饭的他痛哭出声。

想到此处，他鼻子有点酸，眼睛红红的看着赵静从屋子里拿着笔和签好的文件走了出来。他哽咽道：“静静，我不想离了。”

赵静苍白消瘦的脸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离就离呗，有什么好挽留的。不离的日子对我来说更是无形的枷锁。我答应你妈要照顾好你的，我遵守了我的诺言。现在，我自由了。”说完，她将文件放到了男人身边。

男人低下了头好久没说话，渐渐发出了抽噎声。赵静只是坐在身后沙发上玩着手机。她知道，男人只是有些伤感于失去自己的照顾，而并不是失去她的爱。

爱，早已在一天天的平淡日子里冲刷干净了。

男人哭哭啼啼了好一会子，这才将文件放进口袋。临出门时，赵静只是浅浅说道：“对了，以后想吃面不用过来了，我也不会再烧这面，这么多年，早就厌了。你妈交代的配方我已经发你手机上，这本来就是你家的，以后让你那口子给做吧。”

男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此时一身轻松的她竟又仿佛跟好多年前的小女孩重叠在一起。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的话来，这一刻，他的心里真的有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