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蚕记

        邻居大哥哥乡下学农，带回来几只蚕茧送给我，我高兴得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把它们装进一个小盒子里，不时拿出来看看摸摸，椭圆形棉花般洁白、毛茸茸的茧子，在阳光下闪着银色的光。

        一天，放学回家，我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看茧子，惊讶地发现盒子里爬着几只蚕蛾子，浑身披着白色鳞毛，短小的翅膀飞快地扑腾着，像要飞，却又飞不起来，在原地直打转。边上的蚕茧破了一个大洞，里面已是空空的了。见到眼前的情景，我惊叫起来，不知所措。

        外婆耳背，但她听到了我的叫声，走过来看了看，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熟练地找来一只大纸盒子，里面垫上一张干净的白纸，然后，把蚕蛾子一只一只捉到大盒子里。不一会儿，蚕蛾子像找到了朋友，两只两只尾巴连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雄蛾子扑腾着死掉了，雌蛾子灵活地蠕动着尾巴，像在摸索着什么，忽然，白纸上留下了一颗卵，紧挨着又是一颗，芝麻大小的蚕卵，整整齐齐排列在纸上，不带重叠的。这样，雌蛾子不知疲倦滴不停产卵，一天功夫，纸上铺满了一层卵。

        刚产下的卵是淡黄色的，没过多久，颜色变成了棕红色，过了几天，蚕卵的颜色越来越深，最后变成了灰绿色。

        外婆说蚕宝宝就要孵出来了，让我去采些桑叶准备着。我们家附近菜场边上，有个住着好多户人家的大院子，我放学后常去玩，在院子的花圃里有一棵桑树，每年都会结桑葚。我去采了几张桑叶跑回家。

        果真，蚕宝宝从一颗颗卵壳里钻了出来，黑黑的，浑身毛茸茸的，像蚂蚁。外婆用干净的布仔细地把桑叶一张张擦干净，再用剪刀把桑叶剪成一条条很细很细的丝，轻轻均匀地铺撒在小蚕宝宝上面。

        蚕宝宝长得很快，身体从黑色慢慢变成了漂亮的白色，桑叶也不用剪那么细了。

        蚕宝宝一天天长大，胃口也越来越大，它们好像永远也吃不饱似的，不停地吃。每次去邻居院子里采桑叶我总像做贼似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生怕被人看见。那棵桑树的叶子给我采得光秃秃的了，没有了桑叶，蚕宝宝就要挨饿，真让人犯愁啊。

        上课的时候，我老走神，惦记着家里的蚕宝宝。放了学，我顾不得写作业，背起书包往城外跑。

        那时，出东门外几里地就是乡下，家家户户都养蚕，地里成片成片的桑树，我钻进林子，大把大把地摘桑叶，把书包塞得鼓鼓的，头也不敢回地赶紧跑回家。

        还有一次，一连下了几天大雨，家里桑叶又断了，蚕宝宝一个个昂着头，左顾右盼等着吃。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知如何是好。母亲见我坐立不安，从门背后拿了把油布伞，拉上我就往外走。铺着石块的小街积满了水，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在雨里。过光复桥，又走了好长一段路，来到一个围墙很高的大门口，母亲和门卫打了声招呼，就让我们进去了。这是母亲单位的一个仓库，院子很大，种满了各种花草，我一眼就看到了对面围墙跟前的一棵大桑树，欣喜若狂。我们顾不得淋雨，摘了很多桑叶，兴高采烈地回家了。

        蚕越长越大，吃桑叶的时候，顺着叶子的边缘，从上到下啃食，划出一道弧线，发出沙沙的声音，一片叶子，一会儿功夫就只剩下了叶茎。

        看着白白胖胖的蚕宝宝，外婆说蚕宝宝快“上山”了。我满脸狐疑，只见外婆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稻草，剪成一尺来长，用绳子在三分之一的位置扎成一把，然后一扭，成了一簇伞一样的东西，原来这就是蚕宝宝结茧的“山”啊。

        这时候，蚕宝宝的身体由白色变成了半透明，母亲说，她小时外婆给她生吃过蚕宝宝，说小孩子吃了，夏天皮肤光滑，凉凉的，不生痱子，问我要不要吃，额，我是断然不敢吃的。

        蚕宝宝摇头晃脑不吃东西了，外婆说，蚕宝宝要上山了。于是把它们一条一条捉上“山”。第二天早上，我惊喜地发现，“山”上结满了洁白晶莹的茧子。透过薄薄的茧子，你能看到蚕宝宝在里面勤快地吐着丝。我开心地笑了，母亲也笑了，一旁的外婆更是笑得欢喜。

                                          这是很久前的事了，外婆已离开我们好多年，我很想念她。

                                                                                               二〇一八年五月十二日  于夏家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