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儿子的一封信
亲爱的儿子,你长这么大,都十六岁了,这是妈妈第一次正式给你写信。自从妈妈生病以来,心里一直想对你说点什么,却总感觉还不到时间。昨天妈妈因为你迟到不敢进学校,当时很痛恨你的懦弱和退缩,一时心急,在电话里对着你大发雷霆。事后妈妈后悔极了,流下了眼泪。就在那一刻,妈妈突然就很想给你写这封信,和你说说妈妈的心里话。
妈妈和你爸爸结婚后,为了未来美好的生活,辛苦打拼。妈妈在怀不知是你哥哥还是你姐姐的时候,因为过度劳累不小心流产了,抱孙心切的奶奶气得当场给了妈妈一个大大的白眼。 妈妈只是呵呵傻笑着说,想要孙子,多着呢,不信你等着!哎呀,这可没有妈妈想的那么容易,这之后,妈妈竟然足足两年都没有再怀孕。妈妈没心没肺的,倒是无所谓,可是你爸爸急啊!就在你爸爸快要失去信心时,幸运之门为我们打开了,妈妈终于怀上了你。
你爸爸最喜欢男孩儿,在怀你九个月的时候,爸爸找医院的熟人查看了你的性别。听说是个儿子,你爸爸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一路上都牵着妈妈的手。你爸爸的手是那么温暖,那种幸福的感觉,让妈妈终生难忘。
不知为何,妈妈才写到这里,已经是泪眼模糊。许是现在的孤独无依和曾经的甜蜜幸福反差太强烈,让妈妈一时难以承受,不由感慨万千……
十月怀胎,妈妈的辛苦自不必说,生产的过程,妈妈才明白为什么说孩子的生日就是妈妈的受难日。阵痛袭来,妈妈不得不弯下腰屏住呼吸,才能扛过这难忍的痛楚。妈妈就这样在无休无止的阵痛中艰难地熬了一天一夜!天终于亮了,妈妈折腾得精疲力竭,你也已经奄奄一息。听到你的胎心微弱,医生这才紧张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把妈妈推到了手术室,剖腹救下了你。
儿子,你是如此幸运,太多的因缘巧合,才让你来到这个美丽的世界,体验生命的轮回,感知人生的精彩。妈妈之所以写下有你的过程,是想让你了解生命的不易,明白生命的宝贵,懂得生命的珍惜。
儿子,你又是如此幸福,你是爷爷奶奶的心肝宝贝,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你从小就娇生惯养,像长在蜜罐里似的,即使这样,你依然继承了爸爸的内向和善良,妈妈的乐观和豁达。
儿子,说实话,妈妈这半生,自认为活得问心无愧,但对你,却是心怀愧疚的。你小时候,由于妈妈个性太强,心气太高,终日疲于现实的奔波,把你托给了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和爸爸对你的付出,比妈妈给你的多得多。这也是妈妈离婚时放弃所有财产和抚养权的真正原因。
不是妈妈狠心,也不是妈妈推脱责任,其实妈妈对你的爱,一点不比他们少,母子连心,妈妈又怎么忍心和你分离。只是因为,妈妈深知你对于他们的重要,不忍心让他们伤心难过,于是妈妈选择了独自承受这份遗憾。
爸爸一家都是善良人,爷爷奶奶全身心爱你,伯伯和叔叔对你视同己出,那里就是你的家,妈妈一百个放心。而且,最让妈妈感到欣慰的是,无论怎样,你永远都是妈妈的亲骨肉,谁也改变不了。
儿子,爸爸妈妈因为爱你,不想因为我们的分离,给你幼小的心灵留下创伤,我们决定对所有人,把这个事实隐瞒下去,直到隐瞒不住的那一天。或者等你长大了,能正确理解大人们的无奈的时候,再找一个恰当的时间告诉你,那时你也许就能坦然接受了。
每当周末你爸爸接你回家,妈妈就赶回来,一家人其乐融融,尽可能地让你感受着一个完整幸福家庭的快乐。就这样一直瞒了六年,直到妈妈得了重病需要办一些事的时候,你奶奶才知道真相。那时妈妈已经被你爸爸接回家照顾,躺在床上接到你奶奶电话,大声斥责妈妈不负责任,这么大的事居然两边家人都不知道。妈妈一看穿帮了,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你奶奶无奈地挂断电话。
妈妈得病的第二年,你13岁。那天,妈妈又一次因为你爸爸的无理伤心落泪,你爸爸甩门而去,你一直在旁安慰。妈妈一时受不了,想离开这里,不得已告诉了你真相。你当时眼泪哗哗像流水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你如此伤心,妈妈的心碎了,后悔告诉你太早。你哭够了,渐渐平静下来,突然用一种不合乎年龄的沉重对妈妈说:“妈妈,我不是小孩子了,事到如今,我理解你们的苦衷,也接受了这个事实。我只有一件事求你,就是不要离开,我已经习惯了有你在这里。”妈妈流着泪答应了你,并为你的懂事和理解欣喜,你已经长大了。
儿子,妈妈对你的爱,融汇在生活的点点滴滴。在你上幼儿园的时候,家里一度经济困窘,你喜欢去离家不远的那家肯德基,每次带你去,你都高兴得手舞足蹈。妈妈总是只为你买一份,而妈妈就坐在对面看着你吃。
在你上小学的时候,妈妈总是下了班赶到奶奶家,陪着你做完作业睡下,妈妈才又赶回去休息。
在你上中学的时候,妈妈已经能挣一些钱,为了给你创造最好的学习条件,花五万块钱让你进了市里最好的学校,不知为你请了多少家教,报了多少补习班。这三年的费用,十万块钱都打不住。这些钱对于打工一族来说,已经算一笔很大的开支了。虽然你没有达到我们的预想,但妈妈从来就没有后悔过。你控制力差,至少,在良好的学习环境里,你的学习态度和德智体的发展也会是良性的。你太老实,至少,在好学生扎堆的学校里,你不会受到坏学生的欺负和打骂,这钱就没有白花。
你爸爸找了你阿姨,就把你托付给了妈妈。但爸爸对你的爱,一点都没有减少。爸爸和阿姨开了一个夜宵档,爸爸白天要开出租车,晚上还要在夜宵档忙活。高一暑假时,你爸爸来看你,对你说:“儿子,爸爸给你个勤工俭学的机会,去你阿姨那里刷盘子洗碗,只要晚上来一下,每天给你50块钱。很多大学生来问爸爸都不要哦,就给你留着呢!”其实你知道,爸爸并不是真的想让你去帮忙,而是想多和儿子接触一下。
你去了,那天夜里回来,你坐在妈妈床边,很忧伤。你说,妈妈,我突然发现爸爸老了,一脸沧桑。你说你要走时,爸爸忙着烤了鸡翅和豆腐让你带给妈妈。你才走了几步,爸爸又叫住你,装了一袋煮花生跑过来塞给你。
你说当时看到爸爸憔悴的脸,一阵心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说到这里你的眼泪真的就掉下来了,你流着泪说,妈妈,我没有要他们给我的钱。妈妈问为什么?你说,我感觉我去不是帮忙而是添麻烦,他们挣这点钱太辛苦太不容易,我带了这么多吃的回来,再接他们的钱,我于心何忍?
儿子,你的一番话,让妈妈很感动,也很欣慰,你的善良懂事,你的善解人意,和妈妈如出一辙,这样的孩子,能差到哪里去?
儿子,妈妈想做你的朋友,所以妈妈总是站在你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妈妈知道你这个年纪孩子的心理,因为妈妈也是从那个阶段走过来的。
你喜欢玩电脑游戏,妈妈只是要求你能完成作业,其余时间由你自己支配,妈妈可不想把你逼到网吧里去。
偶尔,你想和同学出去聚一聚,妈妈从来不阻止,只要求你电话开机,让妈妈随时联系得上你,妈妈可不想你用撒谎来达到出去的目的。
偶尔,你抽一支烟,喝一点啤酒,妈妈一点不感觉奇怪。你这个年龄,是最渴望成年人的随意和洒脱的,想感受一下也未尝不可,妈妈可不想你因为好奇,去外边狂抽海喝。
偶尔,你犯了小错误,妈妈不会大声斥责你,而是和你一起分析原因,寻找处理问题的方法,妈妈可不想你有什么大事也瞒着家人,至少,你可以选择信任妈妈,向妈妈倾诉。
你的同学们最爱来我们家,因为在我们家,让他们感觉比在自己家还要自由和放松,他们都羡慕你有一个天底下最开明的妈妈,这还是你对妈妈说的。
妈妈管不了帮不了你的学习,只有尽力照顾好你的饮食起居,尽力给你营造一个贴心温暖的氛围,让你能在繁重的学习压力下,感受到一点轻松和惬意,妈妈只能给你这么多。
妈妈承认,在你的教育问题上,妈妈或许是失职的。因为妈妈在多难的现实里,已经看清了欲望的无止,贪求的疲累。妈妈并不希望你拼死拼活去出人头地,人生如此宝贵,简单的快乐,才是一个人至高的智慧。
妈妈从来就不认为,只有死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读书固然重要,但思想品德、适应能力、承受能力和豁达的心胸,以及吃苦耐劳的精神,才是人这一生最大的财富。所以妈妈从来不逼你用功,因为妈妈懂得物极必反,你自己不愿意,就是天天拿个棍子守在你旁边,也没有用的。
妈妈深知生命的脆弱和命运的无常,对你的要求已经降到了最低,只要你不吸毒不犯法,只要你精神正常人格健全,只要你身体健康开心快乐,妈妈就已经知足。
儿子,妈妈也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未来,但这只是妈妈的希望,一切还得靠你自己。妈妈经常对你灌输,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没有侥幸,没有遗漏,谁也逃不脱这个定律。你选择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人生,人生就会给你什么样的回报。妈妈曾经是你的骄傲,妈妈用坚韧和毅力,已经为你做出了榜样,剩下的,就看你自己怎么选择了。
儿子,妈妈的病无法预知,不知道能陪伴你多久,当然妈妈一定会努力。因为妈妈是多么想看着你学业有成、自食其力。更希望看着你娶妻生子、安居乐业。但是一切皆有可能,如果妈妈不小心哪一天离你而去,妈妈不会再担心你,因为你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你也不要为妈妈太难过,因为妈妈也不遗憾,感谢上苍把你赐给了妈妈,你就是妈妈生命的延续。妈妈知道你会伤心流泪,但希望不要太久,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的妈妈可以陪伴他们一辈子。擦干眼泪面对现实,更好地珍惜自己,才是妈妈最愿意看到的。
儿子,让我们一起努力,妈妈努力活着,你努力坚强,加油哦!
写于2013年10月29日
给儿子的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