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与鸡精

文/白盏离

一、

当初年少无知，孤身一人离开故土，在山里找了处和尚庙落了发，从此在佛祖的塑像前日复一日的敲木头。

那是我做和尚的第二年，风拂过我光秃秃的脑袋，伴随着肚子咕噜噜的哀嚎，我觉得有必要把方丈养的大公鸡捉来解馋。

方丈是个老和尚，糊涂的狠，既不参禅打坐也不扫地撞钟，每天跑到后山喂公鸡，他说那是凤凰。

我不信。于是当晚方丈睡熟后，我偷偷跑去后山捉鸡。

那个趾高气昂的大公鸡没在，梧桐枝上却睡着一个身披羽衣的美人儿。

很久以后我常常想，也许从那时起，我就当不了小和尚了。

二、

“喂，小和尚，你是那老头的徒弟吗？”

我见她翻过身来趴在树上歪头望着我，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星星。

“你是那只大公鸡吗？”

“大公鸡？哈哈哈哈你这个小和尚真好玩，老头在哪捡的你这个活宝笑死我了……”

“不是公鸡吗？”一直坚持的认知被打破，我有点难过。

许是她看我可怜，强忍住笑，整理了下表情有些艰难的安慰我：“好吧，其实……我是个鸡精。”

我觉得她一点都不会哄人，公鸡就算成了精也应该是男的才对，她分明是个母鸡。

也许是因为吃鸡的计划落空，我分外烦躁。不再理会这只鸡精，独自跑回庙里暗自神伤。

在那以后的许多天，我找了各种机会跑到后山埋伏，却再也没见过那只大公鸡。

三、

那是个很平常的晚上，我照常跪在佛祖塑像前念经敲木头，一个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我敲出了一串颤音。

“小和尚，你最近总去后山，是在找什么呀？”

我回过头，那只鸡精坐在炭盆里，全然不顾满屋子弥漫的烧羽毛味。

“找大公鸡，吃肉。你……快要糊了。”

“放心吧小和尚，凤凰浴火重生，我糊不了。”

我不理她，专心的敲木头，嘴里的经文不知不觉变成了“叫花鸡、叫花鸡……”

“小和尚，你那么想吃鸡肉啊？和尚是不能吃肉的。”

她一脸好奇的望着我，想不通我作为一个和尚对鸡肉的执着。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佛祖听不见我念经，那我做个酒肉和尚他就能到我心里来了。”

“哈哈哈哈真好玩！小和尚，你还是信我吧！如来那么忙没空理你这种小和尚的。”

鸡精大言不惭的看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又想起了那晚的星星。

“如来可消众生苦厄，可解世人烦扰，你可解我所惑吗？”

“你有何疑惑？”

“方丈喂的大公鸡不见了，你知道它去哪了吗？”

“……我再说一遍，老娘是凤凰！”

四、

我在山上敲了五年木头，方丈再也没去后山喂过鸡，我想他可能是偷偷把鸡吃掉了，不然他一个和尚养鸡干什么呢？

鸡精常常在我敲木头的时候来烦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劝我改变信仰。

其实我也不信佛祖，我只是不知道该信什么，信奉佛祖说出去总会比信奉鸡精好听些。

“小和尚，我要渡劫了。让你的如来保佑我渡劫成功吧，不然以后就没人给你带烧鸡了。”鸡精依旧是乐呵呵的，可是我觉得她有些难过。

“你带的烧鸡我都没吃。”

“我知道，不过为什么呢？你不是一直想吃鸡肉吗？”

“有个人告诉我说和尚是不能吃肉的。”

“哈哈哈哈你这个小和尚可真是……说真的，如果我渡劫成功了你还是信我吧，信我就可以吃肉了。”

“好。”

第二天晚上，鸡精没来，我去后山寻她。

熊熊大火包裹着梧桐，到处都是雷劈过的焦黑痕迹。一颗黑漆漆的蛋静静的躺在树下，再不见那个眼睛像星星的美人儿。

嗯，闻着真香。

五、

茶馆里，一个说书先生放下手中的扇子，举起茶碗润了润喉。

人群中有人质疑：“你是说你桌上的蛋是凤凰蛋？能孵出凤凰来？”

说书的也不恼，拍了拍桌上洁白的蛋：“当然，放在炭盆里最好。”

“少骗人了，你编这个故事不就是为了卖蛋吗？八两银子不能多了，谁知道你这个是什么玩意，能吃还好，万一孵出个蛇啊虫的我找谁说理去？”

“二十两，不能再降了！”

“十五两，多了没有！”

“成交！”

一群人哄闹着出了茶馆，留下说书先生在茶馆里数银子。待人群走远，他从桌子底掏出一个包裹，把银子随手丢进包裹里。

包裹跳动了两下，先生伸手进去拍了拍黑漆漆的蛋壳，口中念道：“走吧如来，买烧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