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笔记(3)
农家小院
继续前行。
又逢着前面的三岔路口,我略作思索,没有向往日一样南拐,而是勇敢地向东挺进。说勇敢,是因为前面路左相连的几户农家小院院墙低矮,有的还是铁质栅栏墙,像这种半开放的庭院,估计会有看家狗。于是我顺手捡了根木棒,担着一半心,又存着一半侥幸,探险一般,小心翼翼地摸过去。
这些庭院,各有风格。最近的一家是二层小楼,院内院外都经过硬化,房屋明亮,院墙结实,花木整齐,但无甚特点。
几十步之后是第二家,红砖黛瓦,高门大户,东墙之东南两侧建有苹果园,展眼一望,碧叶丛中满缀土褐色的纸袋,那袋中的白色果子想必正在努力成长,期待着重见天日的一焕红颜的时刻。还有桃杏梨枣等果树各一两棵两三棵,前三种已过了结果期,唯青枣繁密,半隐在茂叶下,可可爱爱的样子,像躲猫猫的孩童,既怕被找到,又怕找不到。再东是一片松柏林,密不透风,满地的枯枝败叶。作为常用绿化树,松柏早先很值钱过一阵子,但近年来几乎已不再用,这些树木就成了鸡肋,既占用土地又无收成,毁弃吧,不仅可惜,工费也不菲。但如今劳力缺乏,若没有更好的规划,也就只能任其生长了。
再往前的几家中,有一所盖有青砖平房的小院很令人怀旧。正屋坐北朝南排成五间,稍嫌低矮,东面的两间灶房略低于正房,房顶有炊烟袅袅,是久违的柴禾气味,有点儿呛人,还有点儿草木清香。房屋后墙即为院墙,与西南两方的土墙围成一个四合院,大门开在南墙东侧。整所庭院本是方正紧凑的,但因年久失修,南墙大部坍塌,变成半人高的土堆,内里情形,抬眼可见。
院里没人,门上挂着纱帘,门前一溜碎砖铺地,一方石桌上堆扔着小孩玩具。砖地前的土地里满种时蔬花草,略显杂乱,但丰盈茂盛,生机勃勃。蔬菜们有的正在萌发,有的已能采摘;它们或脆嫰青碧,或饱满圆润,让人眼馋口也馋。花草同样,也是随意点播,甚或就是去年的种子自然萌发的吧。譬如凤仙花,只要种过,就会春风吹又生,一串连着一串地开花。这花又叫指甲花,因其能染指甲,估计大家小时候都染过。把新鲜的大红指甲花和以明矾捣碎,用核桃叶包在指甲上,安度一夜,第二天就有好看的红指甲了。但我似乎从未染成大红色,每次都是粉红,家里的姊妹们一致调侃说是“屁红”,说晚上睡觉被屁打了。哼,你说这爱美之心都被他们糟蹋成啥了?!再看那秀挺的一行石菖蒲,将菜和花分隔得清清楚楚。菖蒲是个典雅的称谓,但在乡下,它被叫做“老鸦扇子”。人们之所以种它,乃因它生命力顽强,既能多年生长,又能凌寒经霜,还能数次分蘖越长越多,人们用它来造型,来作花墙和隔墙,同时也能当花观赏。正如鲁迅所言:“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的芦荟,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美其名曰“龙舌兰”。是的呢,瞧这乡下随处可见的“老鸦扇子”,一旦进入都市暖房,在文人心中笔下,就是仙草兰芝,被赋予很多高洁的品质和美好的寓意。嘿嘿,莫说北京的白菜在浙江的待遇,就是陇东的白菜运往福建,也要配以螃蟹。而江苏的螃蟹到了合水,价钱也会翻了再翻。曾经,为了对付三只螃蟹,我花一个小时用温水淹死它,又哆哆嗦嗦戴上手套费一个小时清洗它,再花20分钟上屉蒸它,最后,在三个小时里仔仔细细地唆干净它。但我估计,人家江苏人可能只需一个小时就能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