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语
【1】
跟很多人一样,我这一生犯过不少错。
但最让人难忘的也就那么几件。
第一件便是早恋。
说来好笑,这件事发生时我还只有12岁,完全不懂得什么叫爱情。
我的早恋对象叫小刀,是我同班同学。
他个子不高,皮肤有些黑,长相普通,我却觉得他一级帅,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他。
只要他从我眼前走过,我的魂就会被他的影子牵走。
我跟他似乎有一种默契,我偷看他的时候,他的眸光会不经意地扫向我。
我喜欢这种眸光纠缠的感觉。即使过去许多年,仍然觉得这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不过,这种幸福仅仅停留一年就消失了。
因为这之后,小刀转到200公里外的学校上初中去了。
我们尝试着通了几回信,渐渐就没了消息。
大概过了两年,我对距离的理解力有所提升。我跟我妈说,要去200公里外的地方找刀。
我妈说,不要脸,一个女生倒追男生。哪有这种事?
我妈不支持我早恋,给我灌输一种有封建嫌疑的羞耻心,以此扭转我的早恋倾向。当然,我妈阻止我去找小刀还有一个更客观的原因,就是我是一个哑女。
是的,我是一个哑女。
大约四岁时,我把半瓶滴滴畏当止咳糖浆喝了,在医院一番折腾后,命保住了,声带却烧坏了,从此失去了语言功能。
刚开始那段时间,我无法告诉别人我的想法。
譬如,我找我妈要冰棒,她会在半听半猜之后给我一把牙刷。
譬如,我指肚子疼,她会给我一碗蛋炒饭。
譬如,我用手比划泡泡机,她却给我买把枪。
……
一次又一次碰到这种事后,我的情绪会变得很糟糕,会用声音表达我的愤怒。但我只能像狮子那样目露凶光,发出愤怒的咆哮。
每当听到我发出这种声音,我妈就明白我对她提出了抗议,就会多给我几个东西让我选择。
我妈说我的表达方式很独特,是只属于狮子的语言,说全世界只有她能听懂我的意思,并用这代替我的名字,在日常生活中称呼我“狮语”。
对于我要去异地找小刀这件事,我妈是反对的。
她说,狮语,你不能去。你不会说话,容易被人拐跑。
我从小就很听妈的话。妈不让我去找小刀,我就不去。不管心里多难受,都硬撑着。
我不恨小刀,只恨自己没有勇气去找他。
但是,不久后我又把这种恨转移到了小刀身上,觉得他太绝情,没有为我留下。
过了几年,再次想起小刀,又发现自己没有理由恨他。
因为我那时弄清楚一件事,小刀是我一生中最有可能给我纯洁爱情的人,而我却因为母亲的阻拦放弃争取他,这责任在我,不在他。
老实说,到现在我都不敢想象,像我这样的人,除了天生与我有默契的小刀,哪个男人愿意娶我?
在我们这个世界,一个男子娶哑女做老婆,即使不担心他人的眼光,不担心他人说嫌话,也会担心彼此沟通有障碍。
但我后来又意识到,这对小刀或许是一种解脱。因为他不必为我跟他父母对着干,不必因为最终娶了别人对我心怀内疚。
这样一想,我也就坦然接受了现实。
可当后来真正得知他跟别的女人结婚时,我又开始恨小刀,诅咒小刀。
事实证明,我根本无法接受他跟别的女人亲吻拥抱。
但无论怎样,我都认为错过小刀是今生永远无法挽回的错。
这个错,使我的感情世界出现一个大大的缺陷,像被炮弹轰过,残缺不全。
【2】
我人生中犯下第二个错,是不该让我妈二次嫁人。
这件事的结果是导致我妈像吸毒一样,陷入一桩既痛苦又不能自拔的婚姻中。
她再嫁的那个男人,姓沈,是一个老城区的中年居民。
第一次见他,是在一间咖啡厅。
我妈决定跟他结婚,带我跟他见面,想听听我的意见。
在这之前,我妈已经跟他交往了半年,跟他一起看电影,旅游,打球,逛街。
我妈的耳环、手镯、项链、香水、裙子……好多东西都是他买的。
他第一次看到我,显得非常吃惊,眼睛睁得大大的。
当时,我16岁,却长得比我妈还高,发育得像个成年人。
我妈向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我。由于事先知道我有语言障碍,他并没有与我说什么话,只是像个长辈那样跟我严肃又和蔼地点点头,就跟我妈谈别的事去了,再没关注我。
我安静地坐在那里听他们说话,过了一会儿门口的书柜拿了两本免费杂志来一页一页地翻看。但我的注意力一直在那个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中等身材,面部轮廓分明,额头的发际线比较高,眉心有道深纹,脸毛刻意刮得很干净,但满脸的胡茬仍然从皮肤里露出来,使他的脸色有些发青。
实话说,这个男人长得不算难看。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在我面前刻意掩饰了什么。
鉴于此,我一回到家里就向我妈投了反对票。
我妈口头上说征求我的意见,实际完全不理睬我的劝告,以一种飞蛾扑火的姿态扑进了那个男人的怀抱。
她与那个男人同居的前两年,我总从她脸上看到桃花般的红晕,感受到她内心的欢喜。
两年之后,时常看见她手臂上、脸上、脖子上有淤青、巴掌印。
看到这,我心如明镜,知道那个姓沈的男人和我第一次见面时,用表面的温和掩饰了他内心的暴戾。
到第五年,那个男人开始变得邋里邋遢。
夏天穿着大裤衩,露着浓密的腿毛,坐在街头撸串喝酒。
冬天开一辆脏兮兮的车,车里时常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异味。
由于家里拆迁,他手上分得三套房产和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财。
所以,他不再上班,天天去街头喝酒,赌博,去幽暗的巷子里找女人。
他对我妈唯一的要求是每天按时按点给他做饭,让他一回家就有饭吃。
如果我妈回来看我,他会打来电话把我妈臭骂一通,指责我妈不会照顾男人,想把他饿死。
如果我妈胆敢说当天晚上不回去,要在我这里过夜,他就直接跑过来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抓回去。
她还警告我不要阻挠他,否则他会一把火把我的房子烧掉,让我睡大街。
他像一个亡命之徒,让我和我妈感到害怕。
我妈曾跟我哭诉,要跟他断绝关系。
我也希望我妈彻底醒悟,彻底解脱。
但她的话完全作不得数,因为她一碰到那个男人就心软了,就又飞一般扑进他的怀里,好像她的魂被那个男人绑在了身上。
一想到我妈每天要面对那样一个无赖,我就心如刀绞,觉得当初没有竭尽全力阻止她嫁给他是我人生中犯下的又一个大错误。
【3】
在我母亲进入那桩不幸的婚姻七年后,我找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在一家咨询公司做笔谈心理咨询师。具体任务是坐在电脑前,通过互联网与寻求心理支持的人聊天。
能得到这份工作,要感谢我的语言障碍。面试官认为我的第一交流语言是文字,受到的干扰更少,能更好专注于患者的问题。
在因这份工作发生那件不愉快的事之前,我一直认为,勇敢地接受这份工作是我一生中做得最正确的事。
这份工作让我有了养活自己的能力,不用再向我妈要钱,不用再听她怨声载道,也间接支持了我妈,让她有了向那个有暴力倾向的男人说不的勇气。
但在那件不愉快的事发生后,我又开始怀疑做这份工作是我人生中犯下的又一个错误。
事情是这样的,有天我闲来无事,登陆一个哑女吧,看见一个男人说他失语了,无法用语言与人交流,想找一个朋友用文字聊聊天。
我知道他是典型的孤独症患者,需要心理支持,就在他的帖子下留言,把微信号码告诉了他。
他加我为好友之后,说他曾经开过一家很大的公司,很有钱。父母、弟妹、朋友都找他借过钱,但都被他老婆尖酸地拒绝掉。后来,他的事业垮掉了,父母、弟妹、朋友都不理他,老婆也莫名的失踪,使他成了孤家寡人,无路可走。
“你真的觉得你无路可走吗?”我给他发去一个笑脸,同时这样问他。
“其实,也不是这样。只是这样感觉。”他说。
……
通常孤独症患者都是智商很高的人,破解现实困局的能力都很强。他们感到困难或者说孤单,并非无计应对,而是因为长期面对各种困局感到疲劳,需要适当放松心情。
“建议你以旅游为由消失一段时间。”我继续用手指敲字,“距离产生美。一旦你的亲友真的找不到你,他们会思念你,主动联系你。”
他沉默了数秒钟才回复我:“嗯,可以试试。”然后他就离开了电脑。
我凭直觉认为他还会再次联系我。
果然,半年后,突然收到他的消息。
他说,他的父母又联系他了,让他回老屋吃饭。弟弟、妹妹全都在。大家见面后,并没有因为往日的裂痕产生不快。
他对我表示感谢,约我吃饭。
我发过去一个调皮的表情,说,恭喜你重回大家庭的怀抱,但吃饭就不必了。
他又给我发来一个红包,我也礼貌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在他找我做心理咨询服务时,我们公司与他签订了一份电子服务合同。他已经向我们公司支付了一笔咨询费。我没理由再额外收他的费用。
最终,我们在一种愉快的氛围下结束了谈话。我以为,我们之间的联系就到此为止了,却不料他第二天千里迢迢找到我们公司来,要跟我见面。
一开始,我们经理担心我有语言障碍于公司不利,以不方便为由拒绝了他。但在他近乎于顽固的坚持下最终同意了他的请求。
见到我的前十分钟,他一直处于一种兴奋状态中。
他说,天啦,吴语老师,想不到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
我带着职业的笑容向他点头致意,没有因他的赞扬而骄傲。但我也明白,我继承了我妈的优点,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很多人第一次见到我都会被我的容貌惊到。
寒暄过一阵后,他表示要请我出去喝一杯。
我看看经理,难为情地摇头。
他给经理递了一支烟,说他只是因为心里有些疙瘩没解开,想再寻求我的帮助。
经理不自然地搓着手,做出很棘手的样子。
他马上说,可以跟我们公司签一份年度合同,再给公司一笔服务费。
经理马上打了个哈哈,冲我点点头,支持我出去跟他“面疗”。——我们公司将与客户单独见面称作“面疗”。
但我作为一名语言障碍者,天然排斥这种场面,仍然跟经理和客户摇头。
经理却面色一沉,不让我对此表示异议。
于是,我只好跟那个客户乘电梯下楼,走进一间咖啡屋。
我根据自己的喜好点了一杯马琪雅朵。他则点了一杯拿铁,又点了几碟小食。
他除了赞美我的容貌,还向我表示感激。
我一面报以微笑,一面用笔在雪白的纸笺上写道:“不必客气!”并在句末加上一个语气助词,以示这是我的应尽之职,他不必对此有任何心理包袱。
为了消除误会,我主动告诉他我有语言障碍,只能用笔跟他交流,请他不要介怀。
他得知这个消息,突然说不出话,指指我的嘴,又指指他的嘴,显得非常吃惊,甚至可以说非常震惊。
为缓解尴尬,我在纸笺上写道:你现在真变成了一个失语者了。同时在那句话后用简笔画了一个调皮的笑脸。
他突然展颜笑起来,说,吴语老师,现在我才发现,相比之下,我的“失语症”与你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失语”是他在贴吧里介绍自己的病情时所用的描述性语言。我写出这两个字,他自然能领会我的用意。
我冲他笑笑,继续在纸笺上自嘲地写道:很高兴我的缺憾对你具有如此强大的治愈力。
他开怀大笑,突然止住笑容,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
我意识到我的话让他背上了某种心理负担,害怕随后的交流给他带来不快,连忙礼貌地跟他道别,走出咖啡屋,回了公司。
本来,我以为我们之间不会再有往来。谁知他从此开始频繁地约我出去。
由于他跟我们公司签有年度合同,受到经理的支持,我找不到理由拒绝。
有一次,他突然把手从咖啡桌对面伸过来抓住我的手。
我吓了一跳,慌忙将手抽走。
他说,他讨厌唠叨的女人,希望我做他的女朋友。
我当然也希望拥有一份宝贵的爱情,但不敢确定他是否真心,不敢贸然答应,又不敢贸然拒绝,只能慌乱地看着他的眼睛。
或许是因为觉得我默认了他的表白,他变得更加大胆,竟然绕过咖啡桌坐到我身边,搂着我的肩膀吻我。
我本能地推开他。他却铁钳一般抓住我的手,不让我动弹。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那个有暴力倾向的叫沈的继父,产生了强烈的抵抗情绪。
我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咖啡屋去。
我意识到,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心理患者,而是一个被荷尔蒙冲昏头脑的异性男人。后悔当时没有清楚地拒绝他的表白,让他忘乎所以。
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我应该竭力避免患者对我产生情感依赖,避免发生这样的不快。
【4】
我人生中犯下的另一个无法挽救的错误,是不该拒绝探望即将病故的生父。
生父和我妈离婚的原因是:两人无法长期忍受两地分居。
我妈曾要求他到我们所在的城市找工作。
他尝试着投了几次简历都没成功,有些心灰意冷,加上他从心底排斥离开熟悉的环境,这事儿就不了了之。
他们离婚时,我八岁,已经初省人事。
我清晰地记得生父脸上松弛的肌肉,脖子上的褶纹,下巴上扎人的胡须,看人时忧郁的眼神。
刚开始那两年,他会隔三岔五乘火车从另外一个城市来看我。
之后,他逐渐地来得很少,一年难得见他一回。
我问我妈,爸爸为什么老不来?
我妈的面部不易觉察的微微一僵,说,爸爸忙。
有天无意间听我妈和人聊天,才知道爸爸当时有了别的女人。
再后来,生父再没到我生活的城市来过。我听说他和那个女人有了小孩。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生父的记忆变得模糊而疏远,但我并没有彻底忘记他。
每当听到有关父亲的人、事,看到之类的文章,还会短暂地想起他。
这种情形一直伴随我,直到我开始早恋。
但是后来我离开了学校,这种感觉就完全不存在了。
父亲,在我的意识里变得非常淡漠。
即使我仍然羡慕别人有父亲相伴,也不会因此有半点伤感。
我已坦然接受现实,不认为这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
……
生父病危的消息是一个警察告诉我的。
当时,我正在办公室里用电脑与我的患者聊天,经理走到我身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示意有人找我。
这让我感到很意外。我在这座城市生活了25年,一直没什么熟人。我妈也很少到公司来。
“到底是谁找我啊?”带着这样的疑问我走进经理办公室,看见一个身穿制服、手拿警帽的警察坐在红木沙发上。
“来了,就是她。”经理指着我跟警察说话。
“你就是吴语吗?”警察问我。
我表情僵硬地冲警察点点头。在我的意识里,警察都是抓坏人的,只有在坏人出没的地方才有警察。突然发现有警察找我,让我心里很慌张。
“为什么有警察来找我?我犯罪了吗?”我脑子飞快地检查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警察从帽子里摸出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认识这个人吗?”
我向照片迈出一步,飞快地瞄了一眼,看见照片上有个模样颓废的中年男子,马上摇头说,不认识。
警察用手指点击了两下桌面。“确定不认识吗?”
我连忙再次摇头。
警察目光犀利地盯着我看了两秒,把一张印有电话号码的名片递到我手里。
“这个男人得了血癌,已到晚期,时常陷入昏迷。想在临终前见一见他的女儿,又没有他女儿的电话,委托我们警方帮忙寻找。”
我全身僵硬地站在那里听他说话,脸上竭力表现出专注的样子。
“我们通过电脑匹配,找到23691名叫吴语的同龄女子,你是其中之一。如果你有这方面的任何信息,请打电话告诉我。”
说完,他戴好帽子,跟肃立在一旁的经理说了声谢谢,起身走出门去。
我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大约过了一小时,我突然发现那张照片上的男人我认识,那是我的生父。
相对于15年前,他的眉毛更稀疏,嘴角更干瘪,法令纹更明显,样子更衰老,但他的五官比例并没有改变,仍能辨认。
我感觉那张躺在废纸篓里的警察名片跳了一下,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它所在的位置,却没有因此停下手上的工作将它捡起来。
第二天中午,我跟经理一起在餐厅进餐,经理无话找话地说,吴语,你知道吗?像这种临终约见,通常都有一大笔遗产托付给子女。不知哪个人有这种福气,能继承这笔意外之财,不再像我们这样天天打卡上班。
我马上意识到自己丧失了一次成为暴发户的机会,马上回到办公室,从桌底拖出废纸篓翻找那张警察名片,却怎么也没有找到。突然想起昨天下班,保洁阿姨已将废纸篓倒过一回,连忙去办公室外的消防通道里察看那只脏污的垃圾桶,乘电梯到一楼的垃圾堆里扒拉,却仍然一无所获。
我当时觉得自己真是愚蠢到极点,即使过了一个月仍然恨不得杀了自己。
不过,我最终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
“如果他并没有遗产留给我,反而给我留下一堆债务呢?那我岂不死定了?”
这种想法让我不再患得患失,让我觉得当时的选择并不是特别糟糕。
可是后来,我又开始后悔不该对临终的生父如此冷漠。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看见一位年轻的父亲带着女儿在街头看戏。
为了让女儿的眸光越过黑压压的人群,年轻的父亲吃力地将女儿举到空中,让女儿坐到他肩上。
女儿却因为父亲粗糙的手掌弄疼了她的肋骨,愤怒地揪打年轻的父亲。
女儿的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父亲的头上、耳朵上。父亲疼得倒吸凉气,很恼火,却因为怕她摔下来,没有阻止她的拳头,反而稳稳地扶着她的腰。
那一刻,我的脑子突然穿越到童年,想起生父对我的点点滴滴。
我突然醒悟,自己失去了一个可以随意发火的男人,这是我一生最大的损失,而不是那些所谓的遗产。
我在心底反复责骂自己,不该对生父的临终愿望无动于衷,觉得这是我一生中犯下的又一个无法挽回的错。
在这之后,我做事变得更加谨慎。我本以为这可以让我少犯一点错,却发现自己仍然时常陷入错误中,犹如掉进一个烂泥潭无力逃脱。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还发现一个可怕的现象:
我的神经越来越迟钝,有时甚至像个死人,即使明知自己犯了错也满不在乎。
与此同时,我的喉咙也越来越麻木,无论对现实多不如意,多不开心,都不再声嘶力竭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