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棋
《赌棋》
张奕放下了手机，端起了铁盘子开始打饭选菜。每每到中午下课，大学食堂人满为患的样子总是让张奕想到棋盘上的棋子，还得是中盘阶段的交战地，一黑一白，刚好对应男女两种性别。棋子交错纵横在一起，密密麻麻而又保持了距离感。食堂里的学生也是这样，熙熙攘攘，却又距离满满。
“赢了吗？”舍友问道。
“嗯。”张奕嘴里嚼着狮子头，嘟囔了一声。
“九段了？”。舍友问道。是app内的等级排名。
“嗯，软件上随便玩玩。”张奕吃了口米饭。
单名“奕”取自于酷爱围棋的老父亲。只可惜张奕爹尽管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拿来打棋谱，练棋术，也仅有个业余三段的水平。还是自己封给自己的。
“你爹我这个三段教你还不放心吗？！”这一幕在小时候的张奕心中有着极深的印象。
可能和爹起的名字有关。大多数小孩小时候喜欢玩玩具，喜欢哭闹。张奕却喜欢拨弄黑白棋子，把黑棋放在白棋盒里，白棋放进黑棋盒里。手里有棋把弄就不哭不闹。棋子比妈妈的抱，比奶瓶还有用。
张奕将近八岁的时候张奕爹发现，自己的小孩已经不是那个第一次和自己下棋被让九子输了后哭了一天的小孩了。而是他执黑不贴目也下不赢的“高手”了。
在父亲的一意孤行下，八岁的张奕被送去系统学棋。九岁全国围棋业余组第二名。直接被颁发了业余六段的证书。
当天父亲的脸，因笑而起的眼角纹像是刀一样刻在脸上。
十岁第一次参加定段赛就获得成功。成为历史以来最小定段的选手。轰动一时。
定段结束。
“我不下了。”张奕拿着证书，在回家的路上对父亲说到。
“不下啥？”
“棋。”
父亲停下了，刻进眼角旁的皱纹消失了。两眉间倒是又刻了几道皱纹。
“为什么。”
“我想和同学一起在教室上学。”
父亲没说话。
回到家。张奕还是照旧打了两张谱，准备刷牙睡觉。
“明天不打谱了。”父亲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
每每想到儿时活力无限的父亲，张奕再想起一千公里外年近花甲的父亲，如今得了肺心病。靠药物维持，却没钱换心脏。
虽然张奕之后再也没有系统学棋，父亲眼中的另一个“唐韦星”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可是平时下棋仍是一大乐趣。就这样，从棋童到普通的求学学子。张奕大二了。
“你干嘛呢”。张奕把第二个狮子头也吃了。
“拆东墙补西墙呗！”。舍友头也没抬，眼睛快掉进手机屏幕了。
“这个月少花点。”张奕知道让舍友停止透支消费显然不可能，毕竟还得补墙。
“不用，你看，永远借下去，这样我等于第一个月的钱就是白来的。”舍友抬起头，眉飞色舞。
“这么多个月的手续费都抵那一个月了”。张奕起身，端着空盘子往清洗处走。
“不够不够，手续费才几块钱。”舍友端着还有大半份米饭的盘子，迈着小碎步跟在张奕的身后。
舍友叫秦小川，河东本地人。个头170，体重170，自诩“密度为一，万事皆易”。家里条件不错，高考本来分数不够，家里给硬生生活动进了河东大学法律系。法学院宿舍是近些年新盖的宿舍楼，两人一间。
秦小川上大学后加了好些社团，每天正课上的少，活动倒是不少。虽说有些游手好闲，可是对朋友还算仗义。张奕刚进大学不善言语，被别人有些言语上的欺负，秦小川鼓着肉鼓鼓的肚子帮着张奕出气。秦小川家里固定的生活费哪够平日的聚会和自己的约会。没有办法的秦小川不知从哪里学会了网贷，刚刚贷款买的的新手机里除了微信就是各种网贷平台。再加上时不时以各种理由向不明就里的爹娘要上些钱，在跟几个朋友借借钱；也算活的滋润潇洒。
两个人一起回到宿舍。正值河东的六月末，加上充满盐分的两个狮子头，张奕喝了满满一瓶水，准备找书去上下午的必修课。张奕打开手机看了课表，知识产权法。
秦小川换上了拖鞋，搂着张奕。
“奕哥，有钱吗，借我点，晚上我有点事。”秦小川一脸幸福期望的看着张奕。
“月末了，我可没钱。”这已经是秦小川第无数次找找他借钱了，也是张奕第无数次拒绝了。张奕也知道，秦小川不到山穷水尽是不会来找自己借钱的。
“就五百！奕哥，你知道今晚约会对我意义重大！我可不能给小楠讲，我没钱，今晚不去了吧！
小楠是法学院大一的女孩，长得蛮漂亮，是秦小川一直追求的目标。
“那你请他去食堂，吃俩狮子头，然后去自习室谈谈学习。他现在学的课你正好学过，你给补补习。”张奕在书桌翻阅，还没有找到《知识产权法》。
“别啊奕哥！别开我玩笑了！就这一次！”秦小川一脸期待。
“找你那些有钱的朋友。”张奕找到书，准备起身。
“奕哥，他们我都还欠着钱呢，不好张那个嘴是不！就这一次，我有钱，第一个还你！”
“你下午去上课吗？”
“啊？我不去了，我睡会。奕哥你就借我点呗！”
“滚”。张奕拿着书，打开了宿舍门。
秦小川倒也没再问张奕。皱了皱眉，低头开始翻看微信好友列表。
张奕走在路上，手伸进口袋。
“手机呢”张奕心中念道。
张奕停下步伐。想了想。
“在宿舍书桌上。不拿了。”张奕朝着教学楼走去。
五点半下课。天气就像狮子嘴里哈的气一样，又闷又热。张奕准备先回宿舍冲个凉。
“你睡醒了？”张奕打开门，看着在自己床上的秦小川。
秦小川低头看手机，无动于衷。
张奕走在自己床下，放下了《知识产权法》。“晚上是自习室约会还是......”张奕突然抢过秦小川手中的手机，界面显示在XX贷款上。
“你拿我手机在贷款？”张奕有些怒气问道。
“嘿嘿，奕哥，你别生气。”秦小川站起来，搂着张奕的肩膀。“奕哥我这不是实在没办法，刚好下午我看你手机没拿，我这不是刚好知道你身份证号，就用你身份证号贷了几个app，现在app新注册前三月都是免息，奕哥我给你说你......”秦小川逐渐眉飞色舞起来。
“你是不是他妈的有病！赶紧给我取消了！”张奕退出了app，看着手机主菜单密密麻麻的各类贷款软件，把秦小川推了个趔趄。
“奕哥，已经申请完了，钱我刚用你的银行卡转在我这里，你的银行卡密码我也知道的......你别担心奕哥，这钱肯定我来还。”
“你这叫做的什么事！用我的身份证号贷款，到时候还不上，银行上的是我的征信！我的身份证是不是就是让你贷款的工具？这种事情你怎么干的出来！”张奕有些歇斯底里了。
“奕哥，你别生气。这钱我拿了一部分，剩下还有一部分，你也活动活动，别整天不是看书就是抱着个手机下棋，多出去认识认识朋友......”秦小川脸上也有了些不悦。“再说了，前三个月新申请的账号贷款免息的，你怕什么......”
“秦小川，我不缺钱！我在大学怎么样是我的选择，你别来指挥我！
二人无言。
“你用我的身份证贷了多少。”张奕的声音冷静了些。
“没多少，就五千，奕哥。”秦小川小声地回答。
“五千！”张奕的声音又大了起来。“我一个月兼职家教才挣2000！我怎么还！”上了大学的张奕，自己兼职养活自己。
“奕哥，我刚不是说了，这钱肯定我来还，到时候，过几天马上七月一号了，我到时候有钱肯定先给你还钱！我从我的口子贷出来给你还还不行吗。”秦小川顿了顿，“我只拿了三千，剩下两千还在你卡里，你也拿去玩一玩奕哥，大学生活应该要精彩！”
“我精彩你......”张奕打开银行短信。
“你过几天，七月一号，准时，给我把这笔钱还清。”张奕坐在书桌上，看着秦小川。
“一定一定，奕哥，你放心”。秦小川松了口气。
张奕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你从几个平台借的”。
“奕哥，我用你手机下了八个app，就只借了三个最前面那三个的钱”
张奕打开手机，瞬间删除了后五个。
晚上十点，秦小川哼着歌回了宿舍。
张奕合上了书，侧身看着舍友。
“奕哥，我看小楠有戏！在约会几次应该就会答应我了！”秦小川又眉飞色舞起立，腮帮上的肉都有些颤动了。
“还有六天七月一号。”张奕冷声回道。
秦小川眉飞色舞的肉瞬间冻结了。“我知道”。秦小川倒在床上，皱着眉睡着了。
七月一号。
中午下课，食堂里又是不计其数的黑白棋子，交叉在其中，还是距离感满满。两三个棋子成群的打着饭，讨论着不一样的话题。
“钱。”张奕吃了一口米饭，向着对面把玩手机的秦小川说到。”
秦小川桌上的铁盘里面的饭菜一动未动，全神贯注的把弄着手机。“我在弄了奕哥，这不七月到了，额度返还了，马上我贷几个就还你3000”。
“快点”
秦小川突然手脱离屏幕，两个肥硕的大拇指不再在屏幕上点击。“奕哥，那两千你怎么享受了？”
张奕抬头看了看舍友，没有说话。
“奕哥，是不是约会去了？怎么样奕哥，感觉如何？是不是情窦初开的感觉”秦小川的脸颊又开始颤动了。
“滚”
“你两千一点都没用？”
张奕顿了顿，抬头看向颤动的标准密度单位。
“网上看了副新棋，太贵了没买。”
“啊？”秦小川的肉更颤动了。“奕哥你别再和那些圆坨子较劲了行不？多去玩玩！给自己买点时尚的衣服！”
“滚”。
“唉奕哥。”秦小川突然严肃起来。
张奕抬头。
“你可以去投资自己啊”
“我这一身打扮我觉得挺舒服的，你别管我了。”张奕起身。“下午课记得去，老师要课堂测验。”
“不是奕哥，你听我说完。”秦小川左顾右盼，像电视剧的特务。“你可以去赌棋啊。”
“赌什么棋”。张奕把盘子放在桌子上，眉头开始刻了刀印。
“围棋啊！奕哥，你围棋下的那么好，你去赌棋，不是赚他个盆满钵满？刚好你现在有两千，怎么样，报名试试？”
“赌个屁棋。我下棋是为了打发时间。你还赌博？”张奕转头向清洁处走去。
“不是不是奕哥，我就玩过一次。我有个小时候的同学，他喜欢玩这个，我和他一起下过一次注。你要是赢了，不仅能得到本身赢棋的奖金，还能分到整体赌注的五个点！一次就发财了！”
“滚”。张奕头也没回，放下盘子。“记得来上课，我先去了。”
突然张奕回过头。“下午下课你先跟我回宿舍，给我把钱还了。”
“知道知道知道。”秦小川满脸的不耐烦。
晚上。
“钱转给你了奕哥，3000，一分不少，再给你五百利息。”秦小川两个粗硕的大拇指在屏幕上点击，输进了六位密码。
“不是没利息吗”
“我单独给你的利息奕哥，本来也是我没经过你允许就用你的身份证贷款，我有错”。秦小川说道。
“不要，我给你退回去。”
“别啊奕哥！你别退我了，不然我的良心都会过意不去的我这次真的对不起我......”秦小川和家里多要了些钱，给了张奕五百。
“不要”张奕摆了摆手。顿了顿。给秦小川退了回去。
“奕哥你就拿.....”
“在哪里赌棋。”张奕突然问道。
“啊？”秦小川张大了嘴。“奕哥你缺钱了？那个地方我上次就是说说，听说里面有各种人，你......”
“我就是问问”。
“在河东街。”
“好知道了”。张奕面无表情地说道。
“奕哥你怎么了，有啥事给兄弟说一说啊，兄弟我有钱出钱，有力出......”
“我就想试试我的棋。”
河东街。周日。
张奕和秦小川来到了赌棋的地方。高层顶层。必须有熟人带才被允许进入。秦小川找了赌棋的朋友。
“我这个舍友别的不说，棋技绝对一流。现在中国最年轻的专业段棋手就是他！怎么样，牛......”秦小川吐沫星横飞，对着朋友介绍道。
“行行行别吹牛了，我就是来看看，有机会的话试试我的棋。”张奕打断道。
“这里的排名按这里特有段数分”，秦小川找的朋友回答道，“赢下几段的人你就是几段了”。
“怎么找人下棋呢”。张奕问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特有的‘挑战费’，那代表了你如果要挑战他你要支付给他的费用。只要钱够，被挑战者必须迎战。”
“赢了棋得多少钱？”。张奕又问道。
“每一盘对局庄家会根据实力，名气开出不同的奖金。败者将支付给胜者一笔奖金。并且胜者可以拿到赌注总资金的5%。”
张奕皱了下眉。“败方支付不起奖金怎么办？”张奕问道。“这赌棋一旦参加则必须接受，不是等于签了卖身契？”。
“支付不起奖金，则要在这里做事。至于做什么事，我也不清楚了。我听说很多人会支付不起的时候会逃至各地。但是每每都会被抓回来......”秦小川的朋友停顿了一下。“但是你可以用你自身挑战费的十倍资金来买断自己，这样你就不再属于赌棋的一员了。”
“奕哥，这也太恐怖了，我看咱们别玩了。回学校吧，咱们还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情窦初开得了！”秦小川站在张奕面前说道。
“最低挑战费是多少？”张奕没有看秦小川，向秦小川朋友问道。
“5000。最低的是5000。”秦小川的朋友抿了抿嘴。“你别小看这最低段位的人，他们都是庄家派出的专门挣想来这里挣快钱的人。他们的水平，可能比某些这里的四五段还要强。但他们从不向上挑战，就一直呆在一段，等着挑战者发出挑战”
“获胜奖金有多少”张奕问道。
“10万。再加上下对方赌注的钱，应该有13，4万左右。”
“哪里报名”，张奕问道。
“别别别奕哥，咱们别玩这个，回去就在app上下下棋得了，何必来这试你的水平呢？
张奕扭头看了看秦小川。“你还不相信我的技术？”
“不是不相信你，张奕，万一万一你输了，你有十万块吗？你听我说咱们在学校里根本就不用......”
“没事”，张奕看着赌棋的大厅，里面人头窜动，就像学校里食堂的加强版。一个个黑白棋子交织在一起。吊顶的灯好像一张张吃人的脸。映射的地板都有些发白了。
“直走，最里面的小房间是报名处”秦小川朋友答道。
张奕砸了砸嘴，向小房间内走去。
第二天，河东街。
“十万块打进你卡里了，稍后我们按照赔率比率结算赌注，剩下的钱两小时后打进你卡里。”
“嗯”。张奕没有告诉秦小川赌棋的时间。自己今天来到了赌棋地。中盘虽然已经局势大优，可是对手仍不放弃，硬生生拖到了收官。不得不说，最后的局面被对手翻转一些，还是有些出乎张奕意料的。
“你现在的挑战费是一万，有人向你挑战我们会通知你，奖金为十五万。”
“知道了”。张奕没有表情，看了看手机的银行短信。“二段挑战费多少”。
赌棋所的财务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张奕。“二段最便宜的是6万挑战费。奖金40万。”
“报名。”张奕说道。
财务顿了顿。“跟我过来登记”。
三周时间内，张奕在赌棋的场所已经到达四段。
看着银行卡内的钱。“再一次就够了”张奕说道。“爹的心脏就要有了”。
五段挑战赛。收官险胜。
张奕的挑战费到达了五十万。
张奕回到宿舍。买了张回家的票，没有告诉父母。
电话响起。“张奕，有四段的选手挑战你，下周一下午两点。”
“知道了。”张奕知道，自己的卖身契还在这里。
“你要一直赌下去吗”。秦小川从床上下来，看着张奕。
张奕放下手机。看着宿舍窗外的操场，一枚枚黑白棋子又交织在一起。距离感却又满满。
“现在赌的不是棋”。张奕顿了顿。“是自由”。张奕看着操场上奔跑的一枚枚黑白棋子说道。
加一点写后感：
现在才发现张奕的名字打错了。应该是弈而不是奕。这个故事是晚上肚子难受一直睡不着觉而一口气为了打发时间写出来的。最后的最后也是自己不想写了，不耐烦了，以及实在太困了要睡觉了，仓促结尾。剩下就没有什么了，希望自己可以偶尔偶尔也写点东西，无论题材语言，算是一种自我感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