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言
1
我今年18岁,一个大一的女生。外表绝对不是白富美,但内心绝对是女汉子。平生最擅长的事是粉饰太平。生活中无论发生了何事,我都能当做没发生过。
18岁是一个很美好的年龄。可以去远方读大学,可以和相熟的好友三五小聚,可以骑上单车踏遍家乡的每一条小道,也可以在陌生的城市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常常想着未来会有无限可能。但目前为止首要的是在武汉念完四年大学,一个人呆在人声鼎沸热闹至极而又冷清淡漠的城市四年。
偶尔想起来若是死在了这座人生鼎沸城市,棺材板定要是用隔音的板材。
想想现在的生活,没有预期的欢乐,也没有天大的离愁,日子不过平平淡淡。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过下去,亦如18岁也会这样晃荡着要过去。我的人生篇章会像老奶奶的丝袜一样又臭又长而我要做的只是
像个人一样活着。
这样的日子戛然而止是因为开学在网上加了新生群,群头像是学长的一幅画,就是那样一幅画,在我生命的齿轮里,辗转了一次又一次。
可那时的我万万没想到,平淡无奇的日子终究还是要过去了,一如我粉饰的太平终究是不太平。
2
在认识了学长后,也许是我迷恋于他的才华与专注,也许是那个春天的觉得自己太久没有谈恋爱,也许是什么不知名的原因,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他。
这很是令我惊奇。
初中一场混沌的恋爱让我发现自己是个爱无能患。现在我却惊奇于自己疯狂的迷恋上了一个一知半解的人。想来我不是爱无能,只是不够喜欢初中时男友。
以我现在的情况,我一面纠结着要不要去看看我的抑郁症,另一方面我又矛盾着学长不喜欢我。
想来真是报应。
你们若是想听,我以后再讲讲这报应。
真是后悔,悔不当初。
3
从武汉回到家的那天爸妈来接我,妈妈向我飞奔而来,伤了脚的父亲站在原地。
画面总是很慢,一如妈妈的笑脸,总是很难忘。让我想起疼爱我的外婆。
我常常想,如果父母没有在年轻时相识,如果结婚前他们就大吵一架分手,如果爸爸没有带给年少无知的妈妈一次又一次的浪漫与疯狂,如果当初两家父母再是极力反对几次,现在的他们又该是什么模样。
至少不会是这样。
或许人都会变。妈妈也许没想到爸爸是个酗酒的赌鬼、平生最爱喝酒耍酒疯打骂女人、自私自利装模作样。爸爸也许没想到妈妈因为从小没有父亲胆小懦弱、平时最需要疼爱自己的丈夫、多年后变成了爱慕虚荣的女人。
18年我夹在两个人的缝里,离开家前,我没有见过家该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不是这样。
我突然很想念外婆。
你有没有试过一次次的期待再一次次的失望?
你有没有试过装睡?那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痒也不能动,不能发出声音,有鼻涕还得憋着?
你有没有无数次的梦到一个地方?
外婆,我在家里,可我好想回家。
可是,已经没有家了。
有一种人,他们生来有一种特异功能,这种特异功能就是粉饰太平。
很不巧我就是这种人。
4
和爸妈生活了18年
我看到了无数次爸妈打架互相咒骂问候对方祖宗无数次饭桌上掀桌打砸。
5岁的我第一次明白谁的声音大谁就赢。简单的说就是以暴制暴。
幼儿园总是因为不会算数而被同学们排挤嘲笑学会了装可怜。做错了事情如果推卸责任的巧妙,真真是一点罚都不会受。
上了小学所有的老师都认识我,因为妈妈也是这所学校的老师。很快我学会了恃强凌弱仗势欺人。也发现了一句撒谎可以解决所有事情。
这些技能起初我学会时,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用的如鱼得水甚是得心印手。
可到了今天,我随口就可以撒上一个慌,若是想要我还可以一个接一个的撒谎。我成为了献媚的虚伪小人,别人惹恼了我,我也学会记恨背地里使手段。面对别人的好,我学会了嫉妒。
总而言之,那些年我希望小心翼翼远离的那些东西,还是学会了。不仅学会了,还学的很好。
我差点忘了外婆要我做个正直善良的好人。
不过他们说这叫长大这叫社会。突然觉得我的童年好短长大好早。
在一个别的小童还忙着玩闹捉鱼摸虾的夏天,我就这么长大了。没有华丽的公主裙,也没有漂亮的水晶鞋,更没有南瓜马车。我学会了讨好于人也学会了察言观色。
想想也是千万种无奈在心头
竟无言
5
外婆家是我童年时代直至今天的乌托邦。
意味着不用练琴不用挨打挨骂我可以像只小苍蝇一样乱窜。
小时候要去外婆家先要做公交车,到了客运站停车。我会从车里飞出来,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飞下一个大斜坡,穿过热闹的街市,路过银行。如若那天我不是欢快的小鸟,那我一定就是脚踩风火轮的哪吒。去外婆家总是开心的很,心跳总是很容易就要飙到180。去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外婆家墙上那块敲不下来的石子,每次都要立志敲下,但每每都失败。
路过了银行,就会踩着软软的泥路先直走再左拐。一路上都飘着若有若无的青苔霉味,让人很是安心。然后就可以看到锈迹斑驳的大门,门上有字是蓝白的。
拉开插销就可以进去啦!
左边是浴室中间是小道和水池,再朝前是厨房。一进厨房的右下角落一定放着一盆土,土里养着舅舅钓鱼用的蚯蚓。
厨房不大,就是最普通的乡下厨房,但是最温暖。里面做出我最爱的红枣藕粉,又厚又浓。
只是现在我已经没有机会再吃到了。
外婆去世多少年了?我已是记不清了。只记得外婆患上乳腺癌,短短时日,褪去秀发,日渐苍老,直至昏迷医院。
家里总是很吵,因为钱吵,因为做饭奔波忙碌。中间再掺杂上父母无数次吵架打架。
时日匆匆,那时我已经2年级了。
6
犹记那天我的语文老师周老师声情并茂的为我们讲述了放牛郎王二小的课文。
那时的语文书是每一课结尾总是有八九个要描红的生字。
那天我记得,一切都记得。学的字里有一个是
死
我不喜欢这个字,到现在都不喜欢。
也许老天爷那天就是故意的吧,就在我沉浸于王二小感人的英雄事迹时,刘老师突然站在我们班级门口。
“周老师,打断一下,这孩子她外婆去世了……”
这孩子就是我。
她高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说着这句话。后来我已经全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那种感觉恍如隔世。
我坐在她的电瓶车后面,只记得经过了百货大楼。后来任凭我想破脑袋,也没能记起我那一路在想什么。
大概吓傻了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到了医院闻到了那住院部熟悉的味道,难以描述令人恶心的饭菜发酵味。我穿过昏暗的走廊,看到了一病房的人。
我的妈妈哭的很凶,她抓着我的手说要我摸摸外婆的脸。
很光滑的皮肤。
我放声大哭。
自此讨厌一切过于光滑的东西,也讨厌“死”那个字。
谢老师那个人一直问我有什么好哭的想说什么,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一个劲在病房外面哭。
没有外婆的外婆家还怎么能叫外婆家?
外婆走后,外婆家的一切都失去了光泽。娃娃和橡皮管小鱼上积满了灰。外婆养大的大叶子植物和吊兰很快的死了。家里积满了脏碗碟,到处乱糟糟的。懒惰的舅舅把外婆家糟蹋成了狗窝。
世界上再没有外婆家。
再也没有外婆做水蜗牛(香菇)给我吃了,再没有红枣莲子藕粉,再没有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吃鱼烧豆腐,再没人赶集的时候买人参果给我吃了。我也再没有躺在小公园的那块菟丝草上看夏天的蓝天。
天呐,可我怎么哭了,我怎么能哭。
我右侧躺在床上,眼泪从左眼中积蓄着,到了足够大的一滴。这滴眼泪从左眼眼角流出缓慢的爬过我鼻梁上的皮肤,丝丝痒痒,最后流入了我的右眼。
我的右眼说这滴眼泪有点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