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鸿（十九）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五）

李轻鸿抬眸定定地唤他：“李舲......”

一声“李舲”饱含千言万语，浓浓深情，像行者感喟羁旅离别之思时的顿悟，像老人过尽千帆后的一声叹息，她的声音太过情浓，让人生出“若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的绮思，“李舲......姨姨不同意。”

李舲极是错愕、震惊，他的妈妈虽然不同意，但从来没有“流露”过半分，死人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慧。是啊，她半数的光阴都用来嫌脏、恐虫，她怕一切爬行、扭动、蠕动的东西，甚至对一切会动的东西莫名惊诧。但她读书学习依旧远胜于人。

“姨姨没有不同意。” 他低下头亲吻她的发顶与额头，“鸿鸿，我们都长大了……”

不知何时，李轻鸿像是找回了自己的手，她拉着李舲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那里一片高山深谷，再看她的眼眸，她目光温柔得几乎要将他溺死在那一泊烟水中，迫得他几欲落下泪来，李舲内心有种近乎哀恸的感觉，就要推开她，“死人，你别吓我......你想干嘛？”

她死死地把他的手按在那里，“李舲，我心上有个洞。我有太多的委屈，太多的依赖，太多太多的话，一百辆火车都拉不完的话......李舲，我想说给你听，想全一股脑儿倒在你身上，而你是无辜的......李舲，我心里的黑洞会把你吞噬，我觉得咱俩都会半死不活，我的贪嗔痴怨全都让你买单，你觉得我舍得吗？”

“我心中只有黑洞，和梦境，唯独没有男女爱情。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有多委屈，我这天大的委屈，如果你不在，我就自己慢慢消化，可是你一在，我就哭了......如果我把天大的难过分一半给你，我不舍得你难过，如果不分给你，我也会有贪嗔痴怨......我已经很苦了，我的心里有魔鬼，我已经把它关好了，我见到你，我想把它放出来......李舲，你觉得我会喜欢自己吗？”

“所以我的心智，还不具备爱的能力......世间美好，我不配拥有......没有爱的能力的时候喜欢你，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到的浮木，只会拉你一块儿下沉，拖你下水......这是一个真正喜欢你的人能做出来的事吗？对不起， 我不能，我宁死......”

“就是因为喜欢你 ，我每天都会患得患失......你一会儿温暖灿烂，一会儿清冷疏离......我一会儿相信你喜欢我，一会儿不相信你喜欢我，这种恍惑和笃定反复折磨我......我本来就有病，如果再被你一折磨，我就死了，我都要被你折磨死了，我受不了这个，我不想遭遇这个......”

“你对我永远是冷静的，凝视的......我不敢，我甚至都不敢看你，我看你一眼，我的心都不是我的了，我还能做什么呢？而我并没有资格这样做......我还有自己的事儿，儿女情长太奢侈，我不配有，我一个孤女，我不配有......我只有用自己的双手活着，活着就挤占了我所有的时间，所有的情绪......你不能让我心安，我害怕，我害怕，求求你， 你离我远点......但不要太远，让我知道你就在不远处，你给我力量，我才能活着......”

“李舲，我觉得，世上有个你，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不想也不敢贪心太多，我不配......我怕遭天谴......能看到你，知道世上有个你，离你近点，近点，再近点，我已经梦中都能笑醒了......我不想奢求太多......求你，不要破坏我的梦境......我已经很苦，我有比大海还大的苦，比大山还大的怨恨，我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我想永远在你心中是美好的，我活着就这点美好了，你不要给我拿走，不要......我想给你留个好印象，让你触目都是美好的我......”

“求你了，李舲，我了解我自己。我真的一无所有，我心里只有对你的梦境，我不想醒，你能让我做一辈子梦吗？我妈妈不喜欢我，我爹爹他也不懂爱，我弟弟从小我就讨厌他......我真的，我什么都没有......天下之大，我身边之人，皆是怨偶......我心里满满的都是贪嗔痴怨，满目苍凉......求求你了，李舲......我不想害你，你也不要亲手毁掉我的美梦......我实在太难过了，太难过了......”

李轻鸿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像是对着虚空说过一万次，像是自说自话了一万次，却依然语无伦次：“李舲，你瞧，我在你面前从来不敢大笑......我突破了我自己......我喜欢这样的自己......李舲，你明白吗？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李舲，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好喜欢你......谢谢你，让我喜欢你......”

注：《轻鸿》，长篇。主角：李轻鸿，萧旻，李磐，李舲，大李寨一干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