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九十二）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第三十一章    转晴（2）

雨潇明白金道通与孟坚历来有点一山二虎的味道，想着金道通虽然不喜欢孟坚，却基于关心自己，才在这时候巴巴地来传话，心里油然涌上来感激。

孟坚能有什么事呢……他与孟坚基本是没有交集的，稍微困惑了一瞬，猛然想起出差之前孟坚曾说过的一句话。他当时并没有特别相信，这么多天过去了，又被晓鹭的事情冲刷一把，他几乎忘记了。

孟坚一定是要帮我处理那个李芳的事情！他兴奋地叫了一声，差点把墙上贴着的那个大大的“静”字给震下来，众多戴眼镜的眼睛和不戴眼镜的眼睛带着不满辐集于他。吓得他赶紧把舌头往嘴巴外面伸，把脑袋往腔子里面缩。

我看你这一向被那女人把脑子都搞坏了，什么事都往这上面想！金道通嗤之以鼻。他有那么好心吗？他欠过你什么人情了吗？你我关系这么好，他凭什么要来帮你？金道通一连串问题问得他怔怔的，他不知金道通满脑子游走的什么逻辑，却又不知如何来辩解，玩了半天“我们都是木头人”，终于只能轻轻说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回家吧。

金道通的思路让他跟不上的时候多，他一直信服于他，所以必然是自己错了。

金道通把他仿佛刚刚爬上岸的心情又打回水中，又得挣扎好久。

晚上，独自细细回想金道通的话，越想越有道理，他与孟坚从无交往，孟坚不必多事，且这还是相当棘手的事，那天不过图个嘴巴痛快罢了。反正不管如何，凡事不抱希望，就不会有失望，这么一想也就慢慢淡了念头，心思又转到晓鹭这里，想象着她看到看到他急怒攻心的信，会是什么反应……

第二天跑完市场，一边心里急急地想回分局见到孟坚，一边又怕进了分局冤家路窄碰到那个李芳，看透他心事的金道通说，等会你在外面等，我先去探探路，情况正常再叫你！

简直成了地下党。

他站在传达室门口，百无聊赖，明知他的信应该还没到达晓鹭手上，却按捺不住想要去传达室翻信件的冲动，做贼一般溜进传达室，背向外面准备去翻那一桌邮件。运气极好的是，最上面就是他的信，一看笔迹，就是于晓鹭的！

他那一声心跳像雷声滚过，从时间上说，这封信肯定不是回复他的信，而只能是紧跟她的上一封信而来的！

那么这封信要么是对上封信的敲定，要么是对上封信的否定。

雨潇对事情结果的预计，历来是向坏的方向想，与此相反的是，他对认定的朋友，历来是往好的方向想。

何况是于晓鹭。

逻辑上说，没必要再追加敲定一次，因为他又没有死缠烂打，甚至回信都还在路上。所以基本上应该就是反转，也许上一封信就是一个玩笑，对他这一向怠慢了她的惩罚。他完全可以理解，甚至要说，完全应该惩罚。

不过，他也苦笑地摇摇头，这晓鹭就是有点长不大。

他的回信鲁莽了，过激了，他想他应该有机会补救。

乐观的判断让他那细水长流地享受美好感觉的习惯又慢慢地来了，他稍微平息一下心情后，才慢慢地细心地用指甲钳剪开信封小小一角，正想探进钥匙裁开封口，身后却来了金道能，他有些急切地说，快进去，没有敌情，孟坚在二楼！

他心中一松，觉得今天这一刻似乎突然一切都很顺气如心，意外地收到晓鹭的信，不想见的人不在，想见的人正好在……现在只能先暂时把信收进放税票的皮夹，锁好了车，便准备上楼，金道通轻轻说，我就不陪你了，要出去有点事，希望孟坚真是如你所想的那样，有了办法解决你的问题，你早日轻装上阵，我们下一段又会有新工作要做了！

雨潇一切尽在不言中地捅捅金道通的胸脯，本不想带希望的心中，终究还是没挡住砰地一下，像被气筒充气一样，被希望充实得圆鼓鼓紧绷绷的，迫不及待地上楼。

二楼大办公室空空荡荡的，股室内勤张佳玲正在清理缴款书——她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另一则窗户旁边，孟坚翘着二郎腿悠悠然吐烟圈，看到雨潇时，缓缓吐出最后一个烟圈，才慢慢说，刚才金道通在门口探了一下头就走了，我就算着你该来了。你还派侦察兵的啊。

雨潇此刻都忘了脸红，心敲如鼓，死死地做出平静的样子，等待他的正文。

请我的客吧，你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今晚到我家来，记得买些礼物！

一直希望着盼望着甚至幻想着的事情，被孟坚这么干脆轻松地说出来，反而让他觉得难以置信了，极尽平静地笑问是真的还是假的，孟坚翻起白眼瞥他一下，你真啰嗦，不信就莫来！说着起身扬长而去。

来来来！肯定来！他哪里还敢多讲一句，一步一跃地下楼，骑了车就出去买礼物。

提了大包小包回家时，却发现父亲居然已经下班回家了，难得的这么早。

父亲正打开一个纸包装箱，那里面有一台……电视机！

看到他回来，父亲就得意洋洋地说，我今天请了假去买的，飞跃牌，十四寸。

头一回听说父亲请假。

只是他依然几十年如一日保持着用突然袭击给人惊喜的习惯。

雨潇极有分寸地表示了一下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