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首诗的时间

海边故人

2016-12-23  本文已影响127人  1a4f21e1e3cc

那天,一片花地碰巧穿透我的眼帘。
在淡黄色的花瓣上,倒映着模糊的暖阳。
一层层温暖的倦惫散开,顺着这绚晕的微黄,渗透进我的灵魂。
缓缓扩散,直至透明。
扩散着,我的思想、我的情感都化为虚无。
只剩下一个空灵的躯壳,和一片淡黄色的花丛。
在我毫无感知之时,远方飘来一朵雨云。
那是来自远方的问候,我已经遗忘了的远方。

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雨似乎已经停了。
关不上的窗户吱吱呀呀。
冷风不请自来,欢快地渗入这狭小昏暗的房间。
窗外也是昏暗,不知是拖沓而去的黄昏,还是半掩眉目的黎明。
这些都不重要,透过暧昧的光线,她已经从海浪中走来。
照旧,她提着晃荡不休的铁瓶,铁瓶里是她从远处带来的清水。
我不知道,我是否需要这清水。
就像我不知道,我是否需要她的到来。
在这昏暗的小屋里苦守,我只为等待那远方的召唤。
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违抗这召唤,当然,除了她的到来。
她闯进了小屋,打破了等待。
用冰冷的清水灌溉我的喉咙,用炙热的嘴唇唤醒我的身体。
我在等待一个时刻,一个她不再来的日子。
所以,我总在等待着她的到来。
现在,拖沓的光线中,她正从海岸线边走来。
带着泥土的昏黄,和海的腥咸。
我看见,她已经来到我的窗外。

那朵雨云,还未来得及挤下一滴思念的泪水,便已烟消云散。
淡淡的湿气弥漫在空气里,润新了我的眼帘。
驻步在淡黄色的花丛前,我渐渐恢复了知觉。
忽然之间,我想起了年轻时的母亲,想起了未被钢筋混凝土掩埋的荒地。
那时的草儿刚刚漫过我的头顶。
我的母亲拉着我四处探索,只为寻得几样废铜烂铁。
然而,每次看到母亲闪光的眼睛,我都以为:
我们——我和我的母亲,发现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那是不知痛苦的年岁,那是发现世界的年岁。

当她不在的时候,我感受到一种孤独。
并因为这种孤独而感到自由,在这自由中寻找远方的呼唤。
当她躺在我的怀里的时候,我感受到一种孤独。
一种无法抗拒、深入骨髓的孤独。
她从大海的另一头来,带着海水的腥咸和泥土的芳香。
她踏海而来,越过无数孤岛。
然而,我感受到了远方的召唤。
那个没有她的远方,那个从未有过、从未存在的远方。
是的,我感受到了远方的呼唤。

那时,荒芜的土地上有着我的家园。
微黄的荒草犹如微黄的花丛。
只有母亲整天陪伴我游荡在荒草中。
黎明刚至,黄昏将去之时,喧嚣的火车汽笛声也杳无踪迹。
这时,父亲才会出现在我的身边,陪我说话。
在浑浊的烛光下,我看不清他的脸。
他跟我说——
“我的孩子,你要像水手敢于征服大海一样勇敢。”
我不知道“水手”是什么,也不知道“大海”在哪里。
母亲告诉我,大海就在远方,在这片荒地的尽头,火车轨道的彼端。
夜色弥漫,顺着轨道,我眺望那无边无际的荒草。
我知道在那无边无际的远方,有一个地方叫做大海。

远方的呼唤,或许是神的呼唤:
“你应该以生命的代价告诉无神论者,艺术家可以干些什么!”
可是,我并不是艺术家,也不确定是否信仰神灵。
在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巨大的空洞。
在这个空洞中,回荡着那远方的呼唤。

渐渐地,昏黄的落日余晖掩盖住一切色彩。
父亲迟迟没有回来。
饥饿得有些发昏的我,随着母亲来到不远处的铁道旁。
火车轰轰隆隆地驶过,带起滚滚烟雾奔向远方。
留下面无表情的母子,送回远方一瘸一拐的父亲。
在落日的余晖将要消散的时候,我们静静地平卧于铁道上。
静静地相拥。
我饿得清醒了,便问:
“妈妈,我想去看看大海。”
母亲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轻声说:
“爸爸已经回来啦,我们一会儿就会顺着轨道,穿过荒草。
你乖乖的再睡会吧,一会儿就能看到大海了……”
火车再次轰轰隆隆地驶过,仿佛没有听到母亲的轻声许诺。
血色渲染的黄昏,暗淡下最后一丝光芒。

当我听清远方呼唤的时候,她再也没有踏海而来。
窗外,只有昏暗的天空和汹涌的大海。
已经没有清水了。
我只能走出小屋,伫立在海边的悬崖眺望。
在那无边无际的远方,有一个地方叫做大海。
在我的脚下,在我的内心巨大空洞的深处。
有一个地方叫做大海。
我听见父亲的呼喊:
“我的孩子,你要像水手敢于征服大海一样勇敢。”
纵身跃入大海,冰冷的海水几乎让我窒息。
然而,我的心却是温暖而坚定的。
我要游向远方,游向她的孤岛,游向母亲的怀抱。
“我的孩子,你要像水手敢于征服大海一样勇敢。”

“必须回到我们的来处
回到我们走错方向的那一步
我们必须回到生命的源头
不再弄肮水源”
我在微黄的花丛中沉睡。
沉睡在母亲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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