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雨后(73)
根据全市技工学校放暑假的统一规定,六月二十六日,我们学校给学生放了暑假。
学生离校后,教职工留下来继续忙一个学期的扫尾工作,到了今天,全校一个学期的事情就基本上忙完了。
我们全体教职工在忙完了各人手头上的事情后,今天晚上,大家聚在了楚天饭店,一起为正式办理了退休手续的江主任送行。
江主任是我的顶头上司,他是我们学校教导处的主任,也是我近来约请去萍的家里提亲的媒人。
我们学校的这个所谓的教导处,因为师生人数少,其实也就只有我和江主任两个人。
自从我分配工作来到了这个学校后,校长室和江主任就几乎把教务上的什么事儿都推给了我。在平时,江主任就打个铃,烧个水,整理整理教学资料,也不再代课,他让师生们看上去实在不象一个学校领导,而倒似一个不折不扣的勤杂工和教务员。
我和江主任经过这两年的相处,我真正感受到了他这个人的好处。尽管有人认为他教了一辈子的书,也没有能够教出一个什么名堂来;他干了几十年,也没有捞上一个有品级的官,但是我却不以为然。
我在与江主任平时的闲聊中,我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很有才华、很有才能的人,他的语文知识很渊博,他同我讲话也很有见地,他的待人处事也很合乎我信奉的孔孟的中和谦逊之道。在我认为,他之所以一辈子没有什么功绩,不能不说是因为他生不逢时,用武无地。
从我与江主任平时的谈话以及从其他同志处了解到,在建国初期,江主任也曾经是一个热血青年,他也曾经想为社会主义祖国大干一番事业。然而他自己出生在地主家庭,帽子太高,在那个唯成分论的时代,他只能在别人面前低着头夹着尾巴过日子,因此他总不能够被单位重用。
后来,闹起了文化大革命,江主任又被迫下了乡,去接受劳动改造,他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县里才为他平了反,让他回到了县城。进城后,他凭借着自己一身文理兼修的过硬本领,在招录事业单位工作人员时考进了县纺织技校,并且一蹲就是这么多年。
在县纺织技校的这些年里,江主任随着学校办学专业的不断调整,他几乎被当成了一瓶万金油,一会儿被涂到这,一会儿又被抹到那,反正学校哪一门功课没有人教,他就被学校领导安排去代那一门功课。
一直到了前几年,江主任才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被提了干,他才得以从课堂上退了下来,过上了几年闲散快活的日子。
说起江主任当的这个官,还是靠一个连他自己也记不上名字的学生一句话给他说来的呢。
一九八六年九、十月份,省人大代表团来淮宝县视察县级职业教育的办学情况,一位省领导在闲谈中偶尔提起了江主任这么一个人,说他曾经在小学时代教过他,并且是给他留有很好映象的一位好老师。
就因为这一位省领导的这么一句话,江主任立刻引起了县里有关领导同志的重视,他被县领导安排人急急地找了出来相陪。在视察结束后,那个学生又拉着江主任的手,单独与他叙了一段当年的师生情谊,还当着江主任的面拜托县领导对他这位老师关照关照,不久江主任就被提拔到了现在的这个职位上。
对当不当官,江主任一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何况是这么样的一个股级办学单位的一个教导主任。说它是官,也算是一个官,因为在这所学校里除了一个校长和一个副校长,就轮到他这个教导主任了。说它不是官,也不是一个官,因为江主任的这个官没有任何行政级别,它只是由县主管局分管领导来学校口头上宣布了一下局里的任命,根本不在组织人事部门干部档案中备案入册。
江主任大概也深知自己这个官的品级地位,因此江主任一直只把自己当作一个学校里面的教务员来看待,他平时只干一些收集整理教学资料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他一律不管,也不过问。
江主任不管,教学安排和日常管理上的一些事情自然就由分管教学的副校长一把揽了过去。直到我来这个学校上了班,我们教导处才算又担回了自己应该承担的一些担子。
有了江主任这样的好上司,我在他的手下干起事情来自然也就无拘无束了。
一年多下来,我在与江主任日常的频繁交往中,天天受他的熏陶,也从他的身上获得了不少教益,并且与他个人也因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我们逐渐变成了一对忘年交。
今天,江主任就要离开我的身边了,并且将带着他的老伴从此迁回涟水老家的乡下安度晚年。为了江主任的离别,为了失去向他随时学习的机会,我的心里颇为难受。为他,也为了我自己。
下午,县主管局的领导班子成员也都来到我们学校,参加我们为江主任举办的送行茶话会,并在会上宣布由我接替江主任的职位,但是这一升职的喜悦也丝毫没有能够冲淡我对江主任的那一种依依不舍的眷恋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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