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鱼

　　我是一条鱼，我的记忆不止七秒。

　　三百年前的事情我还能记得清清楚楚，清楚的就像是此时此刻仍在情景中一样。

　　那一天的天很蓝，云很白，我浮在河面上晒太阳，不知不觉睡着了，梦中法力外溢，竟化成了人类女体形态，一丝不挂。

　　他以为我是溺水了，忙脱下外衣，跳入河中救我。

　　我醒了，四目相对，肌肤相亲，我们在水中完成了交合。

　　最得趣时，我心神激荡，没留神化出了鱼尾，拍打水面。

　　他非但没有惊恐逃跑，还抱起我的鱼尾，深情一吻。

　　我爱上他了。

　　我随他上了岸，白天他把我安置在鱼缸中，到了晚上，我幻出人形，陪他欢爱。

　　我耗尽法力，为他盗得了科考的试题。他跳进鱼缸，感激得吻着我的鱼形，指天发誓，此生定不负我。

　　我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给母亲传了一束信息。

　　一个月，只需一个月，我就能恢复法力，再次醒来。

　　我邀母亲上岸来参加我的婚礼，一个月，她应该能及时赶到。

　　第二十九天的时候，我被剧烈的疼痛强行唤醒，该死，一个粗鄙不堪的老妇刮掉了我全身的鳞片，还将我开膛刨腹，剜掉了我的双鳃。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我强忍着疼痛，趁老妇在水塘边清洗我时，拼尽全身力气，逃进水塘深处。

　　疼……疼啊！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粉身碎骨的疼。

　　已经必死了，还挣扎什么呢？死吧，死吧，死了就不疼了。

　　不行，我不能死，我必须得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我不能死，不能死。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熬过那一夜的，每一分每一秒，明明都那么漫长，可是我却丢掉了那一夜的记忆。

　　第二天太阳升起，我翻着肚皮躺在水塘里，死撑着就是不肯咽气。

　　母亲找到了我。

　　我的母亲是溧阳河女王，我有几百个兄弟姐妹，原先我很期望她能来，可我知道，她多半不会来。

　　但她还是来了，却没有女儿的婚礼，没准还是葬礼。

　　她双手颤抖，甚至都不敢碰一碰我。我有点想逃，太狼狈了，太不孝了。

　　她拿出宫中至宝，暂时为我续了命。

　　我们化为人形，她为我梳洗打扮，搀扶着我，来到前厅，状元郎正在跟新娘子拜天地。

　　喜气洋洋，眉里眼里都笑。

　　我问他为什么？

　　他狞笑着，“第一次跟我时就不是处子，还有脸来问我为什么？妖孽，开膛刨腹你都不死，拿下！”

　　突然蹦出三个手执桃木剑的道士，将我母子二人团团围住。

　　母亲含泪问我，“痴儿，你可相信了。”

　　我摇摆站立不稳，晕倒前对母亲说，“莫伤及无辜，就拿他一人吧！”

　　母亲用秘术将他的五脏六腑换给了我，剩余的身体炼制成了药丸，给我吞服，重新长出双鳃。

　　三百年过去了，我总算完全康复。他的心脏在我的腹中，跳得很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