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浴 室 没 人,水 是 我 开 的。”
那时,我在重庆。
每个人都有这种时候:再也不想面对公司走廊里尴尬的打招呼,饭堂一个人吃饭被同事撞到,厌倦了工作和租房之间的直线来回……
去一个没有见过你的城市。
它不认识你,但却很可能是你的故乡。
重庆于我,就是这么一座城市。
穿着平时不敢穿的衣服,走到重庆“打望”的目光前。
像走进电影片场,将摁压已久的情感释放游离在崎岖蒙雾的山城中。
穿梭于楼层、无屏蔽门的轻轨,头顶上的负二楼,六楼的停车场,打开门不是房间而是踏空的废墟,地铁内换乘花了爬一座山的力气……
一切建筑形态在重庆,都是合理的存在。
昼夜温差大,时而雨落、暴晒、转回阴冷的城市,很像我。
由于是工作日到达,本该热闹的解放碑没什么人。
我不知道怎么走到一家西餐厅,广场的弧形角落上,餐厅的两扇落地窗外有若干条走廊与对面的废墟连接着。
如被真空过的餐厅,弧形空间的延伸、空阔又无人。
我坐下来,像读一本名著一样,认真地看菜单。
“温水还是冰水?”服务员用重庆话问。
“温水。”我笨拙地模仿口音,复述了他说的前一个单词。
点完菜后,我继续环视餐厅,肆意地观察。
喝了口带柠檬消毒味的温水,放下杯子后,抬头发现有个好像认识我的男生自然地坐在了我对面。
他认错人了。哦不对,餐厅里没其他人。
这么多空的位置,他坐在了我对面。
他把公文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服务员走过来问他“温水还是冰水?”,他直接用普通话回答道:“ 温 水 ”。
我没敢直眼看他,看了看杯子上的唇印,又抬头看转身离去的服务员背影。
餐厅里的人都自然地认为,我们是认识的。
“呃,你……”
“水,第二份半价。”服务员放下水杯后,他马上就喝了一大口,狡黠地说道。
我饶有兴趣地笑了。
这是陌生的城市,他是陌生人,我不需要用冷漠来隐藏自己。
两套餐具,两杯温水。事实上,是各自分别的两个人。
觥筹交错之间,他聊的是刚下班后逛了下附近哪家书店,有本书感觉会适合我,最近白象路的建筑改造,朝天门不知道还要修葺多久……
而不是问我从哪里来,为什么要来这里。
他不知什么时候就付过饭钱,说还得去见个客户,我们交换了微信就分开了。
我自顾自地游荡吃喝至深夜,才回酒店歇息,查看微信消息。
没有他的消息。
酒店房间之间,墙很薄,能听到隔壁人的话语声,椅子的摩擦声,水在管道流动的声音。
我主动问他,为什么你坐在我对面。
久久没有回复。
我打开窗,眺视着长江边上的双子塔建筑群,任江风吹地我昏昏入睡。
但我无法入眠。
于是,我打开浴室的洗浴水龙头,任由水哗哗湿透了浴缸。然后关上了浴室门。
我被门铃惊醒后,才发现原来我浅睡眠睡了一段时间。
是隔壁门的旅客,她说:“你朋友洗澡太久了,哗哗的水声吵着我睡不着。”
“浴室没人,水是我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