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终始,典于学——读《学记》其一
重温经典,对比着两种译注本再读《学记》,颇有心得。
《学记》是《礼记》中的一篇,是我国古代,也是世界上最早的成体系的专门论述教育和教学问题的教育学著作。
《学记》教育教学理论最有价值、最独到之处,是把教学的重心放在“学”上。郑玄指出:“名曰《学记》者,以其记人学教之义。”也就是说,《学记》是记述前人是如何学、如何教的。郑氏解释《学记》之命名,用了“学教”一词,而非“教学”,表明郑氏认为教首先在于学。考察孔子、孟子、荀子的教育思想和教育实践,其着眼点正在于学习者的学习。也就是说,教学,不是由教师按照自己的设想把现成的知识技能传授给学生,而是从学生的心智出发,教给学生求学的门径、方法,教会学生自己学习。可以说,学生道德品性的养成、知识的攫取、能力的增长,不是单纯消极被动的靠教师的“教”,而是靠学生在教师的指引下自己积极主动的“学”,学习者的主观能动性被置于教育教学过程的首位。
从孔子到孟子、荀子以及《学记》,几乎无一例外地把教育作为社会政治的起点,而教育以学为本。从纵向说,学习与教育应伴随人生命始终;从横向看,学习与教育须遍施社会群体的每一个分子。所以《学记》云:“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统治,治理)民,教学为先。《兑命》曰:'念终始,典于学。'(从始至终都想着学习。典:经,常)其此之谓乎!”
《学记》强调“学”是根本,“教”立足于“学”。其根据学生的年龄、知识、智力等不同情况,而划分出不同的教学阶段,即“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入学第一年考察经文的句读,辨别志向所趋;第三年考察是否专心事业、乐于和他人交往;第五年考察是否广博学习、亲敬师长;第七年考察在学术上的见解,以及对朋友的选择。这个阶段合格叫小成。第九年要做到举一反三,推论事理,并有坚强的信念,不因事物的改变而有所动摇,不违背老师的教诲,这个阶段合格叫大成)。上述不同的教学阶段,都是依“学”而确定的。
《学记》提出教的过程必须以学的过程及其规律为基础。言之:“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始驾马者反之,车在马前。君子察于此三者,可以有志于学矣。”(优秀冶匠的儿子,必须先学习制作皮衣的技术;优秀弓匠的儿子,必须先学习编制簸箕的本领;开始训练小马驾车,与一般情形相反,是让小马隧在车后。君子明白这三件事所包含的道理,就可以立志于求学了)学习过程必须遵从由易到难、由简单到复杂、由此及彼、循序渐进的客观规律,教学过程也必然要依照学习的规律。
《学记》指出:“学者有四失,教者必知之。人之学也,或失则(之)多,或失则寡,或失则易,或失则止。此四者,心之莫同也。知其心,然后能救其失也。教也者,长善而救其失者也。”(学生有四种过失,做教师的一定要知道。学生在学习中,有的过失在于所学贪多,有的过失在于所学务少,有的过失在于态度轻率,有的过失在于不求进取。这四种过失产生的原因,是由于学生们个性不同。只有了解他们的个性,然后才能纠正他们的过失。教育的作用,就在于发扬学生的长处而纠正他们的过失)即教学是建立在对学生的身心特点及实际情况(个别差异)进行全面细致了解的基础上。
美国人本主义教育心理学家罗杰斯在其《学习的自由》(1969)中指出,教育的目标应该是促进变化和学习,培养能够适应变化和知道如何学习的人。他说:“只有学会如何学习和学会如何适应变化的人,只有意识到没有任何可靠的知识,唯有寻求知识的过程才是可靠的人,才是有教养的人。”很显然,这是对两千多年前《学记》的遥相呼应。(19.01.15《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