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王小波：我20年前，就已预言了今天发生的一切
文 | 麦家理想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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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在我心目当中印象是非常重的，我对他非常崇敬。他是一个靠思考在写作的人，而且他的思考不是站自己的角度，而是站在我们这个民族、这片土地，所以他的东西容易引起国人共鸣。
——麦家
2017年4月11日，今天。王小波离开的第20个年头。
阿谷君仍记得他的那句话，“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去，追求智慧的道路还会有人在走着。死掉以后的事我看不到，但在我活着的时候，想到这件事，心里就高兴。”
65年前的王小波，出生在北京一个革命知识分子家庭。先后当过知青、民办教师，上过大学、出过国，学过经济、化学、数学，还会敲代码，也会说甜腻腻的情话……
▲ 谈恋爱时，王小波送给李银河的就是居中这张照片。
早前的时候，阿谷君看王小波的照片，觉得这人有点吊儿郎当，脸上带着痞气般的表情，佝偻着背，感觉走起来是个一晃一晃的人。后来，读他写的小黄诗、小说、杂文，读那些能揭开真相的句子，又觉得他像个流氓。虽然王小波自己也说，“我的本质就是流氓土匪一类”。
他的文字，有点贫，有一点恶趣味，但是，他又是那么热爱生活，那么认真的人。不管生活到底是美丽还是丑恶，他都热爱。他的热爱流淌在他的血液中，伴随着他的思考和文字一点点展现出来。
▲ 大学时期的王小波
高晓松却称王小波为“中国白话文第一人且甩开第二名很远”。
林少华将他称作“真正敢讲真话的人”。
他的妻子李银河称他是“世间一本最美好、最有趣、最好看的书。”
对于他，有人欣赏他的讥诮反讽，有人赞扬他激情浪漫，有人仰慕他特立独行，也有人嗤之。不过，那又怎样？他也不会在乎。正如他犀利地说过，“人活在世界上，快乐和痛苦本就分不清。所以我只求它货真价实。”
于是，他写一群自由驰骋于世界绿毛水怪，写了一只没被阉割，没被囚禁的特立独行的猪……无论是《黄金时代》，还是《红拂夜奔》，或者其他的小说。你都能听到一种相似的声音：不，我才不按你们说的来。这就是王小波以及王小波门下走狗所向往的世界——自由，诗意，智慧，有趣，美好……
阿谷君想，如果王小波还在，今年他不过65岁。在27年前，他就已经能用电脑写作。如果，他还在，65岁的他，一定横扫自媒体。他那层出不穷的金句，应该是自媒体爆款源源不断的素材库。
▲ 那时的小脸天真烂漫，他能想到等待他的是怎么的人生吗？
可惜，他不在了……
也许，这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至少，他的形象，某种程度上因为早逝而更加完美了。他的文字席卷文化圈，追随者层出不穷……
今天阿谷君和读者们借着王小波先生的作品，与他进行一场虚拟的采访。在文字中缅怀真实、有趣的王小波。
阿谷君：你好哇，王小波！好久不见，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王小波：
旅行真是乏味的事，如果有个人聊聊就好了。
阿谷君：哈~所以，阿谷君我来找您啦。在您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什么呢？
王小波：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槌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后变得像挨了槌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捶不了我。/《黄金时代》
阿谷君：您做了一辈子有趣的事，有没有什么特别后悔去做的事？
王小波：
这世界上有些事就是为了让你干了以后后悔而设，所以你不管干了什么事，都不要后悔。/《未来世界》
阿谷君：对年轻人，您有什么想要分享的呢？
王小波：
我相信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经历：傍晚时分，你坐在屋檐下，看着天慢慢地黑下去，心里寂寞而凄凉，感到自己的生命被剥夺了。当时我是个年轻人，但我害怕这样生活下去，衰老下去。在我看来，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阿谷君：麦家理想谷的读者是一群爱阅读的小伙伴，能不能为我们推荐几本书呢？
王小波：
1、朋友寄来一本书，卡尔维诺的《未来千年备忘录》，我正在看着。这本书是他的讲演稿，还没来得及讲，稿也没写完，人就死了。这些讲演稿分别冠以如下题目：轻逸、迅速、易见、确切和繁复。还有一篇“连贯”，还没动笔写；所以我整天在捉摸他到底会写些什么，什么叫作“连贯”。卡尔维诺指出，在未来的一千年里，文学会继续繁荣，而这六项文学遗产也会被发扬光大。我一直喜欢卡尔维诺，看了这本书，就更加喜欢他了。
2、卡尔维诺的《我们的祖先》，看过的人都喜欢。这是他年轻时的作品，我以为这本书是“轻逸”典范。中年以后，他开始探索小说艺术的无限可能，这时期的作品我看过《看不见的城市》——这本书不见得人人都会喜欢。我也不能强求大家喜欢他的每一本书，但是我觉得必须喜欢他的主意：小说艺术有无限种可能性，难道这不好吗？
3、我说《万历十五年》是本好书......它是一面镜子，照见了我们的前辈——古时候的读书人，或者叫做儒生们——是怎样做人做事的。万历十五年是今日之鉴，我希望他们读过此书之后，收拾起胸中的狂妄之气，在书斋里发现粗浅原则的热情会有所降低，把这些原则套在国家头上的热情也会降低。/《不新的<万历十五年>》
4、我有幸读到了我想看的书——这个书单很是庞杂，从罗素的《西方哲学史》，一直到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地下小说。这最后一批书实在是很不堪的，但我总算是很不堪的东西也看到了。当然，我最感谢的是那些写了好书的人，比方说，萧伯纳、马克、卡尔维若、杜拉斯等等，但对那些写了坏书的人也不怨恨。
接下去是读者提问时间，关于人生，关于爱情，关于未来……
Q：前几天，由于我一直在看《人民的名义》，忘记和男友的约会，他竟然要和我分手，难道喜欢达康书记有错吗？这是真爱吗？
王小波：
生为冰山，就该淡淡的爱海流、爱风，并且在偶然接触时，全心全意地爱另一座冰山。/《似水柔情》
Q：我要毕业了，但是又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王小波：
人在年轻时，最头疼的一件事就是决定自己这一生要做什么。在这方面，我倒没有什么具体的建议：干什么都可以，但最好不要写小说，这是和我抢饭碗。当然，假如你执意要写，我也没理由反对。总而言之，干什么都是好的，但要干出样子来，这才是人的价值和尊严所在。/《工作与人生》
Q：我喜欢上一个姑娘，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去表白呢？
王小波：
“咱们应当在一起，否则就太伤天害理啦。”
Q：最近很不顺心，如果是您遇见烦恼的事，您如何去解决呢？
王小波：
我时常回到童年，用一片童心来思考问题，很多烦恼的问题就变得易解。/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Q：对于每天刷微博，刷朋友圈的人， 您有什么看法?对的！事实上我就是个手机党。@王小波
王小波：
假如你什么都不学习，那就只能生活在现时现世的一个小圈子里，狭窄得很。
Q：我每天都觉得生活很丧啊，工作没有动力，很无聊，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废柴啊?您能给我点建议吗？
王小波：
所有无聊的事情都会衍生出很多细节让你觉得它复杂而有趣，投入其中而浑然不知其无聊的本质。
Q：关于全国人民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就是房价的问题。最近，好像房价开始稳定了。对于中国的房价，您是怎么看的呢？
王小波：
这好像还不错——起码还肯骗骗我。/《黑铁时代》
Q：您不在的这20年，网络上一发生啥事，就有无数的键盘侠开始指责、怒骂，感觉这个世界变得很陌生。
王小波：
有些人生活的乐趣就是发掘别人道德上的“毛病”，然后盼着人家倒霉。/ 《我的精神家园》
Q：每天都有一大堆麻烦事，要怎么解决呢？
王小波：
心胸是我在生活中想要达到的最低目标。某件事有悖于我的心胸，我就认为它不值得一做；某个人有悖于我的心胸，我就觉得他不值得一交；某种生活有悖于我的心胸，我就会以为它不值得一过。
Q：面对眼前的苟且生活，该如何支撑下去？
王小波：
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红拂夜奔》
Q：前段时间，发生了一起令人震惊的“刺死辱母案”的事情，您怎么看？
王小波：
假如我被大奸大恶之徒所骗，心理还能平衡，我就不能原谅自己。/ 《沉默的大多数》
Q：失恋为什么令人如此难过？长久的难过？
王小波：
有的事情一下子过去了，有的事情很久也过不去。/《似水流年》
Q：一个人的生活我觉得很开心很幸福，可为什么世人总是会不停的猜忌呢？
王小波：
我常听人说：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人对现实世界有这种评价、这种感慨，恐怕不能说是错误的。问题就在于应该做点什么。这句感慨是个四通八达的路口，所有的人都到达过这个地方，然后在此分手。有些人去开创有趣的事业，有些人去开创无趣的事业。前者以为，既然有趣的事不多，我们才要做有趣的事。后者经过这一番感慨，就自以为知道了天命，然后板起脸来对别人进行说教。/ 《沉默的大多数》
阿谷君：好了，今天咱们就聊到这儿啦，能给我们麦家理想谷的小伙伴们送一句祝福吗？谢谢您。
王小波：
祝你今天愉快，你明天的愉快留着我明天再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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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走过山川，走过河流，走过心潮澎湃的青春年少，走向双鬓染满尘埃，总会想起他——浪漫骑士，行吟诗人，自由思想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