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的记忆(续)

图1

小时候，在红薯刚刚可以吃的时候，我们就闹腾着要吃。于是父母有时候上地里干活回来，会扒上几个拿回家，给我们尝鲜。其实这个时候的红薯并不好吃，没有霜冻了以后的红薯甜。

记忆中红薯收完后，是要下红薯窖的，因为红薯如果放在外面容易冻烂。那时候在每家的厢房的地上，先挖一个两、三米深、可以让人前后转身的、直立的圆洞，再分别在两边掏几个可以踏脚的窝，方便人上、下，出、入。

最后再从两边开窖，红薯窖一般是拱形的，一个成年人可以站立那么高。大、小视要储存的红薯多少而定，这样便于冬天储存红薯。记忆中每次都是小孩子下去，大人在上面把红薯装在箩筐里，用绳子系下来。我们负责把它倒出来在红薯窖里码好如图2，然后上面盖上自制的木板，有时候木板上面会铺上干燥的稻草，确保隔绝冷空气。

图2

那时候每隔几天就要下一次红薯窖，因为家家都养有几头大猪，要喂食，红薯吃的快的很。基本上每天早上都是酸菜红薯苞谷糁，奶奶常常一做就是一大锅，人吃剩下的都喂猪了。

小时候最不喜欢做的差事：就是在滴水成冰的冬天去洗红薯，冬天的河水冰凉刺骨，而红薯每次一洗就是一大箩筐。幸亏奶奶教给我们一个好办法。那就是先把红薯放水中浸泡一会，让上面的泥巴变软了再用提前准备好的干稻草洗一道，然后看看那个不干净再单独搓洗，最后，等确认都洗干净，没有附着的泥沙了，再把整箩筐红薯放进清凉凉的河水里过一道，沥干水提回家，任务就算完成了。

有时候天气好，阳光灿烂温暖，我们心情也好，就会主动提出去洗红薯，而且干劲十足，一次洗几大箩筐放到那里。这时候因为水不是很凉，大概心里作用吧。反正那时候我们就把红薯全部倒进流速很慢的河水里，一个一个慢慢清洗，像是对待珍爱的宝贝，会比赛看谁洗的干净，洗的多，然后互相检查。找到有的红薯生长时被石子凹进去的部分有一点泥土没洗掉，就算输了。我这时候是习惯不用稻草的，直接用手洗，用手挨个儿一点点的洗，特别是那些生长不规则的凹陷处，我就用指甲把它直接抠掉，确保它不存留泥沙。

最害怕下雪或者化雪的时候去洗，水里面有时候还有冰块呢，这时候手伸进去再拿出来，你会看见冻得通红的手上散发出阵阵热气。其实，冻手只是手刚开始入水的时候，慢慢地，随着不停地运动，潜在的热量被激发出来，手就感觉不到那么冷了，到最后甚至发热，反而对那些不干活的人说：水其实一点也不凉。

图3

有时候会把一部分红薯制成红薯片也称红薯干。就是用红薯刨子(一种农用工具)把红薯推成一片一片的如图3，放到地里面晒干，留着在来年的四、五月份青黄不接的时候，或者夏天煮稀饭吃。

情形常常是这样，大人负责把红薯推成片，运到要晾晒的地里，我们负责一个一个摆放，确保每个不重叠，每个红薯片都能晒到太阳。遇到要变天的时候，就是要下雨或者下雪，我们再负责一个一个捡起来运回家。每一个干净、白亮亮的红薯片的背后，都是它的主人辛苦搬运了N个回合，才把充满水分、白胖胖的红薯片变成硬梆梆、不用劲就掰不断的一枚真正的红薯干。

图4

那时候，只要是在晴朗的冬天里，每块地里都摆满了辛勤的劳动者丰收的果实如图4。

其实，我最喜欢吃的是烧红薯。每次奶奶做完饭，就会在灶膛的余火里埋几个红薯，半上午或者下午饿了，一扒一个准。啥时候吃饭最香？当然是饿了的时候，觉得那时候它就是最好的零食，不烫手也不凉，微温，正好入口，绵甜绵甜的，吃完后偷偷舀一瓢凉水喝下去，一瞬间就水足肚饱，精神百倍。

多少年后，我仍然怀念奶奶给烧的红薯的味道，现在到处售卖的烤红薯，吃不出来儿时的柴火味道。

随着土地改革，家家把红薯窖挪住房到外面。然后到了后来，我家修的沼气池也因种种原因停用了，就变成了储存红薯的红薯窖。不过，沼气池很深，每次下去要用专用的梯子。如果长时间没用，下次打开还要用燃着的蜡烛试试里面有氧气没有。

也模模糊糊的记得，红薯还可以推成红薯面。用红薯面蒸出来的馍馍黑不溜秋的，我一吃就打摆子，冷热交替，很是奇怪。当然，这些都是听大人说的。用红薯面还可以制作现在比较出名的十堰特色小吃“蛤蟆咕咚”，欢迎有缘的朋友们来十堰品尝。

我还是最喜欢吃奶奶蒸的红薯丝包子。小时候的我特别挑食，大家都吃的，我就是不喜欢吃。奶奶为了哄我，就把红薯去皮擦成红薯丝，拌上白糖，做成馅包成包子，咬一口又甜又香，是那时候的我，一个人的专用盛宴。以至于这么多年，我仍然忘不掉它和给了我们温暖，照顾我们长大的和蔼的、慈祥可亲的奶奶。常常在梦中，奶奶仍然在我熟悉的厨房里面忙碌。你要洗碗，她怕弄脏你的衣服；你放假回家了，她恨不得把你喜欢吃的都做出来。这就是一个老人对孩子倾尽全力付出的最无私的爱意。

写远了，还是说说红薯吧，在我上学住校甚至参加工作后，奶奶和妈妈仍然会把红薯洗净、煮熟，切成丝，放到看得见的地方晾晒(因为要不时驱赶随时光临偷食的各种鸟儿)，制作成熟的红薯干。这些经过冬日的霜冻而晾晒出来的熟的红薯干，是另外一种味道，嚼起来筋道而且清甜。如果再下到沸腾的油锅里面炸一下，更是金黄酥脆，香甜无比，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本地美食。

我们是在红薯提供的营养中长大成人，现在才知道小时候看起来不起眼的它，却是食品中的软黄金，地位也是尊贵无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