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Ⅱ 完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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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相信会有皮囊与格局相融的人。
A君
我被视频里的他蛊惑,相谈甚欢。
初秋,都市一隅的小酒巴。
他先到的,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我,一袭白衫,进门直奔举起手臂的他。
他礼貌地站起,点头微笑。他身材高拔,鼻梁坚挺,酷酷的。
我坐在他旁边,心情甚好,微醺,意犹未尽。
家总该是回的。
天空星寂,黄叶零落。桔黄灯下,一双人影忽长忽短交叠蠕动。
一股冲动,想吻他或被他吻。
这时,一个地卷风吹来掀掉了他的帽子。
哇!这头壳,六十瓦不止!
一分钟前的缠绵和冲动一冲而散,万分沮丧。
这么贫瘠?我没好气地说。
没听说过聪明绝顶?他镇定如是说。
未老先衰好不?我回怼。
放弃,怕是再找不到这样的颜值。可省电纵然是好,让三十岁的我如何接受一个硕大的灯泡在床上发电?
B君
暂短的相见正是Y期,戴着口罩的他斯文帅气。形男。
一机在手上下班的路不寂寞。地铁,马路,聊天气泡飘浮在我走过的路。Y一结束立马约见。
直到第二道菜端上桌,他才慢悠悠地摘口罩。理解,Y后遗症。
可他摘下口罩的那一刹,我愣住了。
不对,我揉揉眼睛晃晃头,让目光重新聚焦。
没错,是鼻孔,一对巨如鸡卵的两个黑洞!
特技?我问。
纯天然。他说。
你的鼻孔都能孵小鸡了,孵过吗?我开始玩世不恭。
孵过。露出一副成功者的笑。
活了?
活一个。
为什么?
正赶上一个鼻孔发炎烧焦了。
我语塞。
他说,他的辨识度全靠这两个鼻孔,冷了还可以把我的小脚丫插进去保暖。
我去!你以为是充电宝?你以为你瑕不掩瑜?我连珠炮似的轰炸起来。
C君
见面时细雨绵绵,他撑着伞,我躲进伞下。高高的个子,健壮的胸肌,沉稳的步态。小鸟依人的美感在心中膨胀,自觉此刻的我们是这个巷子里最美的风景。
想到这回终于可以脱单,让老妈的唠叨画上句号,一股冲上山头挥舞旗帜,让满世界看到红旗飘飘的冲动。
当他的一只手放到我肩上时,我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像是重了点。
等等,你的手?
他坦然把手摊在我眼前。
你,你,手指怎么这么多?我数数!还有左手!哇!十二指!
我惊呆的眼珠子脱眶而出,我慌忙截住,放了回去。
成功的机会全凭这双手。他一脸自负地握住的怪异的拳头,像肥沃的沙土里,无规则肆意旺盛地长出的多头大姜块。
机会是用手抓的?我愤愤然。
D君
终于要结婚了。
高而挺拔的身材,油黑浓密带弯的头发,无死角的帅让我这个颜控彻底沦陷。
我们在外面吃过N次饭。第一次他买单态度豪爽。第二次我要买单,他眼神暧昧,我的果断给足了他的面子。以后便是约定俗成AA轮。可后来发生的事,彻底将我从梦中踢醒。
那天在水果摊买二斤小金桔。
可秤完他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个电子秤。
少半两!!
摊主连忙拣了两个扔进袋子里。
我说,她们固然失德,但风吹日晒的也不易,不必太叫真。
谁容易?他叫道。
个体摊上买东西,我通常都是免找零,他埋怨积少成多,别装大蒜。
唉!我说大锅,你好意思开着奔驰等着找一块二毛?不如蹬三轮算了!
蹬三轮能有女孩跟我吗?
开豪车总该人车相匹吧?我怨道。
一叶障目,让我丧失了判断力,变得麻木了。得过且过吧,谁让我红旗飘飘的心切。
我们看好了一张床,他发挥出超然的辩才,硬是半价成交,砍得老板直冒汗。
末了,他又慢悠悠地掏出米尺。
长短了一厘米,宽短了一毫米。又让他砍掉了十元。
哇塞!你做什么都这么丈量吗?这时我才醒悟,他是患得患失精于算计而且对熟人在消费上很会拿捏分寸的人,我的豪恰好迎合了他,即使一拍两散他也损失不到哪去。
我终于从深度颜控中醒来,认识到一个男人再帅的皮囊,凡事精度细算,他的人格不值斤两,人生的厚度薄如树叶。而他们却从不曾丈量过颜值外一个男人应有的格局。
寻找完美的路堪称崎岖坎坷,灰头土脸,看清了大多雄性的不堪。
不过,我还是收获了一个认知,即相貌上乘的人一生都被褒奖,说明人们爱说顺耳之辞。反之,相貌丑陋的人因为没人当面夸他丑,加上不自知,造成了不仅盲目地自我感觉良好,还有失客观地放大不足挂齿的所谓的长处,并以优秀自居,还对另一半挑肥拣瘦。这是通病。莫言在这点上就很自知,所以他是可敬可爱的。不错,也许这是人类抛开生存的本能,能理直气壮地活下去的与生俱来的心理要素。
可自知者有几?我天生长一对大猪耳,不得不四季戴围巾。这种异于常人的怪残在我一生中被习惯模糊淡化,已意识不到它的缺陷了,可见自身的不足会被长期的习惯麻痹和忽略,它会带来肓目的自信心爆棚。这是死不了的病。
既然是病就得治,我果断地住进了医院。
治疗过程堪称狠。
全天裸吊在六棱镜前,在一声声惨叫声中刮骨清肠,放血透吸,半年下来疗效显著,由天真走向成熟,不仅认清了自己不完美,相信这世界没有完美的人。
从此我戴上了一副眼镜,以解决眼浊问题。若不是鼻梁抗议我可能还会多戴上几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