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旅人｜我在集市上卖蒜苗

“明天星期天，你去集市把蒜苗卖了”。妈妈把刚从地上挖回来一捆蒜苗放在地上，对趴在炕沿上写作业的我发出命令。对，是命令。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我不能不去。妈妈那么辛苦，早晨天不亮就去田里劳作，天黑透了才下班回家，胡乱吃点东西，还要在灯下为我们缝衣服，做鞋子。

可是，我真的很怕去集市上叫卖。我宁愿鸡叫头遍就起来帮妈妈烧火蒸馒头，我也宁愿一个人一辆架子车，一把镐头，一把铁锨，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垫完一整个羊圈。

在众目睽睽之下叫嚷着卖蒜苗，而且还是在离学校不远的集市上，这不是在要我的命吗。要是让同学们看到了，我怎么再去学校上课。

但是，我又不能违背妈妈的指示。我知道妈妈的辛苦，妈妈的不易。

我的内心在挣扎着，一遍遍地在说服自己。没事的，不就是去卖个蒜苗吗，是我自己家的，又不是偷来的，更何况，这绿油油，嫩姗姗的蒜苗，看着都如此让人喜爱，不愁没有人买。

星期天一大早我就背着那捆蒜苗去了集市。集市设在供销商店的门前。已经有很多人占领了自己认为有利于叫卖的地方。有卖布的，有卖西瓜的，有卖葱的，有卖蒜的，还有卖各种玩具和小商品的。

我找一块空地，把蒜苗摆在装了蒜苗的塑料袋子上，把称放在一边，坐在小凳子上候着。

阳光正好，集市上没有一丝风。

“卖西瓜了，红瓤西瓜，不甜不要钱”。

“玩具处理了，两毛钱一个。这位大妈，给孙子带一个回去吧”。

“刚进来的毛料子，便宜卖了。这位小哥，扯几米回家，正好做一身西装给自己穿。”

叫卖声此起彼伏，赶集的络绎不绝。

我静静地坐着，眼睛随着叫卖声不停地转动着。看着大西瓜被一位身材高大的大叔买走了两个，又有人在瓜摊前寻问着，挑选着。玩具被大妈带走了两个，说是给家孙和外孙各一个。

一对年轻人，看他们亲密的样子，应该是要准备结婚的，扯了五米毛料子，说是正好每人做一套西装。他们钱可真多，尽管说是毛料子便宜卖，也是一米十多块钱，妈妈起早贪黑苦一年也挣不回来那么多钱。

没有一个人来买我的蒜苗。眼看着水嫩嫩的蒜苗被阳光晒得失去了光泽，失去了先前的精神样子，变成了一幅蔫头耷拉的样子，我的心里直急，但我却怎么也叫卖不出声。

临近中午了，太阳火辣辣地烤在蒜苗上，也烤在我的脸上和心上，那个焦急的感觉远远大于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而偏偏不知道怎么回答。

老师的问题答不上，被老师批评几句也就没事了，下次肯定能答对。可这蒜苗卖不出去，不是被妈妈打一顿就算了的事情，那可是钱啊，是妈妈辛辛苦苦挣下的钱啊，我不能就这么让这钱让太阳给晒没了。

我心里着急，但依然叫不出一声“卖蒜苗”。

俗话说怕什么就来什么。我怕我卖蒜苗被同学发现，可偏偏就有同学从集市穿过。我静静地坐着，也没有逃过同学的法眼。

“嗨！你真行，还来卖蒜苗。是你们家的吗”？

“你怎么就发现我了，这集市上这么多的人”。我答非所问。

“你一年四季都穿着这件花衣服，我老远就知道是你”。同学很自信。

“卖掉了多少斤了？这些是剩下的吗？”同学看着地上的蒜苗问我。

“一斤都没卖出去”。我弱弱地回答。

“为什么？是人家看不上吗？这么好的蒜苗，怎么会没有人买。”同学疑惑。

“是我不好意思叫卖”。

“嗨。原来这样啊。你不叫卖，你姜太公钓鱼 愿者上钩啊。这怎么能成”。

“卖蒜苗了！卖蒜苗了！刚出土的新鲜蒜苗，便宜卖了！”说是迟，那时快，不等我反应过来，同学抓起地上的蒜苗就叫喊了起来。

人们的视线被同学的叫卖声吸引了过来。有人来买我的蒜苗了。你一斤，他两斤，我分蒜苗，同学上称，不一会儿，十来斤蒜苗全卖了出去。

“你看，卖完了吧？你姜太公一样坐在那里等着，等黑了也卖不出去。你得让别人知道你有什么，还要让别人知道你的东西是否对他有用。”同学一边帮我收拾东西，一边对我说。

我说，这不是在课堂上啊。要是在课堂上，我会积极举手回答老师的问题的。这大庭广众之下，我叫喊不出来。

同学回我一句“呆子”，便把收拾好的东西给了我，转身回家去了。走了不远，又转过头朝着我大声喊：“别忘了把作业写完”。

还不到中午，我的蒜苗就已经卖光。尽管不是我自己叫卖的，但我学会了一种在课堂上不曾学过的法则：要让别人知道你有什么，且你的东西对人家是否有用，你得有勇气把自己宣传出去，别人才有机会认可和接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