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诗人歌德对会计的赞美：翻译笔记
于增彪 Tsinghua管理会计
一
上世纪80年代在厦门大学读助教班时，曾反复阅读上海财经大学教授娄尔行先生翻译的日裔美籍会计学教授伊鸠雄治先生的著作《三式簿记与收益动量》，其中提到德国著名诗人歌德赞美复式记账方法两句话。最近写东西想起这两句话，然后查阅中英文网站，找到了英文出处，也找到了这段完整的话，但初一看有点蒙圈，实在不好翻译，便想到找窍门儿在微信朋友圈中求助，有两位好心朋友送来翻译稿，感动万分。另外，又重新推敲娄先生的翻译，最后本人敲定一个版本，并借此公布，也将翻译过程中的心路做个记录。
二
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JohannWolfgang von Goethe） （1749 –1832），德国著名思想家、作家、科学家，而作为诗歌、戏剧和散文作品的创作者，他是最伟大的德国作家之一，也是世界文学领域中出类拔萃的光辉人物。1773年写了一部戏剧《葛兹·冯·伯利欣根》，开始蜚声德国文坛；1774年发表《少年维特之烦恼》（1922年被郭沫若发译成中文），更使他名声大噪。歌德在用德文写作的《威廉.麦斯特的学习时代》（Wilhelm Meisters Lehrjahre）（1796年）中对会计的复式记账方法极尽赞美之言。有译作家翻译成英文如下：
“Whilst I couldnot think of any man whose spirit was, or needed to be, more enlarged than thespirit of a genuine merchant. What a thing it is to see the order whichprevails throughout his business! By means of this he can at anytime survey the general whole, without needing to perplex himself in thedetails. What advantages does he derive from the system of book-keeping bydouble entry? It is among the finest inventions of the human mind; everyprudent master of a house should introduce it into his economy.”
品味这段英文，还是能够感觉到歌德诗人般的激情，比如：
What a thing it is to see the order which prevails throughout his business!
这是感叹句，按照上下文，其中的it是指复式记账式体系，这句话便可翻译为，“啊，原来如此！复式记账方法可以让人们明白商业活动的规则！”又如：
What advantages does he derive from the system of book-keeping by double entry?
这应该是设问句，明知故问，试图引人注意。如果其中的he是指前面所说的merchant，可翻译为：“作为商人，他从复式记账体系中得到哪些好处呢？”这样，后面两句就应该回答得到的好处，可以直白地译为“第一，它是人类心智最精美的发明之一；第二，每位谨慎的企业主应该把它应用到自己的财务管理之中。”但是，这句话看起来也像感叹句，感叹上文中商人们借助于复式记账法即可对生意总揽全局，又不至于被琐碎事务缠身，似乎也有些道理。
三
高教出版社同仁翻译如下：
“无人能比商人的头脑更有创造力，商人打理生意是多么秩序井然！他在任何时候都能对全局了然于胸，还不至于迷失在琐碎细节当中。他从复式记账法中获得了多少优势呀？那可是人类智慧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每一个执掌家庭财权的人都应该引进这种方法。”
采取意译方法，行文顺畅，不乏创新。但其中两点值得推敲：（1）是商人打理的生意秩序井然，还是复式记账法使得商人的生意秩序井然？窃以为，是复式记账法而不是商人；（2）“master of a house”是否翻译为“执掌家庭财权的人”？字面意义没错，但歌德呼吁人们将复式记账法用到家庭管理似乎与他前面那么热情地赞扬复式记账法有点儿“不搭调”，因为即使到了今天，德国甚至全世界的家庭应用复式记账法也是少数，所以，歌德所说的“House”显然与我们通常理解的家庭是不一样的。我们注意到，1760年代英国工业革命，1789年法国大革命，1796年出版载有歌德赞美会计的那段话著作《威廉.麦斯特的学习时代》（Wilhelm Meisters Lehrjahre），18世纪的欧洲各国正在由封建主义转向资本主义，当时的经济组织形式主要是家庭农场、家庭作坊（包括以家庭为基础的工厂），因此，“master of a house”意译为“业主”或者“企业主”，这也暗示，当时复式记账法主要用于商业，还没有用于农业或工业生产活动。感情，歌德赞美复式记账法的时代背景与我国上世纪80年代很相似。
某大型企业集团的同仁翻译如下：
“尽管我想不出任何人的精神能够，或有必要能够，与真正商人的精神相比。看着他把生意管理的井井有条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通过这种方式，他能在任何时候统揽全局而无需关注太多细节，这也是他从复式记账法中学到的好处，这是人类思想最好的发明，任何一个稳健的商人都应在其经营管理中使用复式记账法。”
这段翻译有三个亮点：（1）第一句“……能够或有必要能够……”很好地表达了歌德诗人般的激情；（2）最后一句将master of a house 翻译为“商人”，尽管与上文的merchant混淆，但显然注意到翻译成“一个执掌家庭财产的人”或“一家之主”；（3）将prudent翻译成“稳健”比较传神。但是，各个句子之间的衔接性还有待提升。
再看娄先生的翻译：
伊鸠雄治先生在《三式簿记与收益动量》中只引用歌德两句话：
What advantages does he derive from thesystem of book-keeping by double entry? It is among the finest inventions ofthe human mind;
娄先生的翻译是：“他从复式记账簿记中得到了多大的好处！这是人类智慧最好的发明之一。”很明显，娄先生将这个疑似设问句的话当做感叹句翻译出来。娄先生是我国会计大家，留学美国，其翻译的英文会计著作和术语的汉译都被视为经典。在这里也将采用这种译法，因为这是将问句中的he理解为merchant。
四
我们的翻译：
“有时我想到，任何人的精神都不能或者没有必要能与真正的商人精神相媲美。令人一目了然商业活动规则的复式记账法是多么了不起呀！商人们借助它，既可随时纵览他们商业活动的全局，又不至于被商业活动的琐碎事务所纠缠。他们从中得到了多大的好处！复式记账法是人类智慧最精美的发明之一；每一位稳健的企业主都应该把它引进到自己的财务管理之中。”
五
对会计的赞美，除了歌德，还大有人在。
19世纪一位数学家阿瑟.凯利（Anthur Carley）说：复式记账法“像欧几里德的比率理论一样，绝对完善。”
德国著名经济史学家沃纳.松巴特（Werner Sombart）说：“创造复式记账法的精神，也就是创造伽利略和牛顿系统的精神”。
松巴特还说到：会计推动了资本主义的兴起，而且使企业所有权与管理权分离成为可能。
到20世纪初期，资本主义国家出现集团公司这样的巨无霸企业，促成会计学分成财务会计和管理会计。管理会计的一项重要内容是事业部制度，为集团公司管理提供了新的理论、方法和系统。美国著名经济学家、2009年经济学诺贝尔得主奥利弗E威廉姆森(Oliver E Williamson)曾赞扬事业部制度是“20世纪资本主义最重要的发明”。
人们赞美会计当然不是“拍马屁”。对财务会计来说，有两点最重要：一是使得支撑市场经济的资本、利润等抽象的概念定量化和精准化；二是受托责任，英文Accountability，包括以复式记账为基础的会计数据的记录、存储和报告结构以及审计等，使得进入账簿系统的“任何经济事项”的责任清晰分明。
至于管理会计，应该是财务会计向管理靠拢和管理向定量化发展相互交叉的产物，在企业价值创造，管理控制大型企业并使之既保持着大企业抗风险能力强的优势，又能兼备中小企业市场反应灵活的特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