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陪伴
六年,足足有六年的时间,绿皮火车未再在我的生命里出现,尽管我和它在同一个县城里生活了四年,而它的轨迹与我就像两条平行线,没有交集,也没有遇见。
随着岁月的流逝,那程灰色的行程渐渐湮灭在了时间的长河里。只不过偶尔有时候,心头会涌上些许无力与晦暗。可是不管怎样,生活还得继续。
我开始了大学生涯,从此,绿皮火车成了我与家人离别和再见的纽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火车在我们县城出发的时间从傍晚改到了清晨。八月底的清晨带着些微的凉意,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天边的那颗启明星此时还眨着眼睛。姐姐背着我的行李,同母亲一起把我送到了车站。
破旧的车站里满是人,睁着困顿的眼睛迷茫地看着哪里的小孩,脸上挂着不舍与牵挂的大人,说说笑笑的孩子和大人们,整个车站热闹得就像是赶集一样,分不清哪些是送行的人,哪些是要离开的人。
直到进入了长长的站台,天已经亮了起来,远处的天边变成了青灰色。人们三五一群站在那里等着火车的到来。我的耳边是母亲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嘱咐与牵挂,我一边哼哈答应着,一边带着紧张与兴奋看着火车驶来的方向。
随着一声长鸣之后,火车车头的灯光进入了人们的视线,紧接着,绿色的火车缓缓驶进了站,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咔嚓一声响之后,火车停了下来。
背着大包小包行李的人们一窝蜂似的瞬间涌向车门,我和姐姐被人从前边挤到了后边,因为车票上写着站票,又因为我们根本也挤不过人家,索性就排在了最后上了车。坐了好几回往返车之后,我才知道,人们之所以那样争先恐后地向前边挤,是因为我们县城的这一站卖的所有票都是站票,而其实车上是还有空座的,先上去的人可能会幸运地找到一个座位。
对未来学生生涯的向往与对外面世界的憧憬冲淡了离别的不舍,看着车窗外追着缓缓离站的火车一边摆着手一边还在说着什么的母亲,我红着的眼圈并没有流出泪水。阳光穿透车窗照亮了整个车厢,火车越开越快,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再一次坐上绿皮火车的我,哦,不对,站在绿皮火车上的我的心里逐渐涌上了期待与兴奋。
在我们县城前面车站上车的人们大都是有座位的,从我们县城车站上来的人大多都是站着的,火车未行驶多久,站着的人们就在过道上坐了下来。车窗外的群山在眼前忽闪一下子就过去了,火车发出的哐当声不时地传入耳朵里,我和姐姐用手扒拉着一个座位努力稳住随着火车前行而不断晃动着的身体,挪动了好几次,才找到了站稳的窍门。
火车呼啸着穿过了无数个隧道,忽明忽暗地灯光一点儿也不影响车厢里很热闹,聊天的,大笑的,打扑克的。我和姐姐一边小声地聊着天一边看着眼前的热闹,再给来来往往上厕所的人、接热水的人和售卖小食的小推车时不时地让一下。
几乎每一站都有上车的人,却很少有下车的人,车厢里越来越挤了,车厢里香香的开水冲泡面的味道闻的时间长了也觉得有点儿恶心了。
终于有下车的人了,但是又上来了一拨人,人人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杏子、李子、榛子、青核桃、玉米,她们一边叫卖着一边从一节车厢艰难地挤到另一节车厢,等到车再停下的时候,已经空了篮子的人带着喜悦的笑脸下了车,而篮子里还有剩余的人又从之前走过的车厢艰难地挤了回来。
车厢里越来越热了,疲惫的我和姐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也渐渐地终止了聊天,只是麻木地挪着左脚和右脚,机械地给来往的人让着路,车顶悬挂着的电风扇也终于在越来越热的空间里呼呼地转起来,给闷热的车厢里带来了些许的凉意,吹散了人们越来越焦躁的心绪,只不过空中飘扬着的看不见的黑煤灰给人们的鼻孔添加了一个度的黑。
放假,回家,开学,离开,再到放假,回家,离开,工作,这一段路,绿皮火车陪伴着我走了很多、很多次,它似乎一直都是那样得吵闹与焦躁,它也似乎一直是那样得安详与平静。看不见的尘灰在空气中流动,忽明忽暗的光影在空中跳动。直到有一天,坐着绿皮火车开始静静欣赏窗外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