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26
好人强子 （原创）
兰君
强子是村里多年的低保户，远近闻名的老好人。要说他家除了没存款，好像也不缺啥。瓦房5间，四合院，铁锅土灶、冰箱电脑、手机电视……传统的现代的，农家常用工具电器他都有。近几年，随着外出人口的增多，强子开始捡荒山荒地种，渐渐的有人把地送给他种，强子就这样成了乡里的种田大户。
四月插秧时。强子请了40多人干活。一亩田12人，一字排开，四亩田同时进行。那情景真像排兵布阵，强子俨然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更让他引以为傲的是：几十号人吃饭，他根本不需要上街才采买什么东西。一听说他家开工干活了，远近的商贩们都主动送货上门。
“强子，今天刚出炉的馒头200个，你尝一个。”
“强子，这是新鲜的猪肉，100斤，你看一下。”
“强子，才进的饮料20箱，你点一下。”
……
强子正在清理农具，他瞄了一眼院子里堆起来的酒水饮料、鸡鸭鱼肉，只“嗯”了一声，就照单全收。“秋后结账。”强子说。“不急，不急。”吃过晚饭后他们都说：“强子人好，好人有好报。”
五月收麦时。强子请了10多人吃饭。他想买台收割机，手头有点紧。邻居们都来帮他凑份子。
“强子，我这儿有5000，你先花着。”
“强子，我这儿3000，你先用着。”
“强子，我这2000，你先拿着。”
……
强子没写借条，他大致点了一下数目，买台收割机没问题。乡亲们照例吃过饭打几圈麻将，临走时不忘夸夸强子：“强子人好，好人有好报。谁不帮，我也先帮他。”强子憨憨地笑着。
九月稻黄时。强子家的收割机和拖拉机先后响了。自家的还没开收呢，就有人发话了：
“强子，我家的稻子黄焦了，抓紧帮收哈！”
“强子，我家田里的水控干了，就等你来了。”
“强子，我家地在路边，下午顺路给收了哈！”
……
“好的，我的不收，也先赶你们的收。”强子爽快地答应了。他心想：“我的收割费比别人便宜，既能还大家人情，还能顺便挣点油钱。”
不到两天，强子就快累趴了。王伯身体不好，子女不在家，帮他收稻，还要负责扛包，拉回；张叔家的田地太窄，机器半天转不过身；李婶家的地太湿，轮子陷在地里半晌才能上来。……等乡亲们的稻子都收得差不多了，老天又变脸了，先是刮了一夜狂风，然后飘雨。刚收了十来亩地，机器链条又被稻草缠住了，发动机也打不着了。修车师傅赶来时，地上的水泡都“开花”了。弯腰的稻子顺势躺倒，那一亩亩未收割的稻田像被压路机碾过一样平。一个星期后，天放晴了，开包晒稻，黄灿灿的稻子都张嘴露“白牙”了！
哑妻看着满院的稻包直流泪，她对着门口的收割机“啊啊”比划着，意在责备强子。眼瞎的老爹听说稻子倒了十来亩，哆嗦着摸到墙角去抽镰刀，他要下地割稻。“我也想多挣点儿，哪知……还有那些晚稻呢，总能赚点。”他倒镇定。四邻八乡们都为他想办法：
“强子，我家快没饲料了，明儿给我留百十袋稻……过年的肉，我包了。”
“强子，我那亲戚是做深加工的，你那稻能卖给他，是赚了。下午他来哈！……这批酒水饮料绝对质量好。”
“强子，西山的豆子都炸了，我帮你收吧!……新鲜的豆腐豆芽，随叫随到。"
……
乡亲们的好意，强子从不拒绝。他们压根儿没提结账的事，强子也不好意思开口要油钱。
年底结账时。强子的门口热闹了。听说，隔壁家的二大爷要娶儿媳妇了，女方既要买房买车还要彩礼五金。算下来，娶个儿媳妇得百十万。强子知道欠人的钱不能拖了。看着东屋那仅剩的几万斤稻，他粗略理了理账。100多亩地，除了种子，农药，化肥，机器，人工，租金，生活费……，剩下的还不到5万块钱，这还不包括那些糊涂账。
“种田挣钱真的不容易啊！”看着院子里那台“久保田”收割机，强子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人都说‘好人有好报呢。’我的好日子啥时候才能到呢？”看着家里两个即将成年的儿子，他忽然觉得心慌。
“强子，我准备进城看孙子，家里的田地明春就给你种了哈！”
“强子，你把西边的那几亩田挖成塘，我提供鱼苗，你躺着也能挣钱。”
“强子，开春的化肥啥时候送过去？”
……
强子又要开始忙了。对于他来说，拒绝别人也真的不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