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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 |《外婆家》:童年是一种心灵状态

2023-07-20  本文已影响0人  葉葉素心

郑重声明:文章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  『薇泩铃单月征文 』  第五期 【童年】


夏季一来,我便有些焦灼不安。

北方的空气,进了初夏就开始越来越灼热,日头下走一遭,烫得皮肤疼。不到晚上,起来一片红红的疹子。有经验的人说,这叫日光疹,出门包严实点就可以。

但我向来简单惯了,活了一把年纪,不要说出门必须准备好一应物品,连基本的防晒霜也很少抹,总觉得抹上后本来就容易出汗的脸更加油腻,若是伸手一擦,满头满脸的汗津津是消失了,好不容易抹匀的霜也一并擦去了。

这个时候的街最不易逛,骄阳似火,人像被烧烤的咸鱼,俯头不对,侧身不对,赶紧着奔回空调屋,仍有聒噪的蝉鸣不依不饶地随着门缝溜进来,趴在耳朵边上使劲叫着“知了……知了……”

这时,我尤其想念外婆家——那个蜗缩在深山里几乎与世隔绝的小镇子。于是,在翻开盛慧写的《外婆家》时,就像回到老家一样,自然而然切换了心境,走入一段快乐清凉的童年时光。

作家盛慧是江苏宜兴人,江浙自古连成一片,山多水多很多习俗也是通行的,怪不得我进入《外婆家》后感觉分外舒展,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让我立刻卸去了满身的沉重,像一条鱼回到故乡,漫游在自己熟悉的水梦里。

一、精心勾勒的水墨画

这是一本散文集,作者以童年的成长背景为线索,如珠串一般串起来见闻思感,内容包含了乡愁、童趣、亲情和人生感悟等主题,切换不同的视角叙述故乡,渲染了一份浓浓的乡愁。

一篇好的散文辨识度非常高,形散神不散的“质”,下面的体相则可以挥洒自如,变化万千,或柔或刚,或驰或张,或清新或富丽,总的特点是让读者能身临其中,体验各种特殊的感觉,甚至流连忘返。

《外婆家》的语言是典型的南方山水系,譬如千回百转的溪流,又如黛深铅浅的云峰,是精心勾勒的水墨画,柔婉、清澈、恬静,在阴阳分担上,自然多了几分阴性的张力。

我很喜欢《风像一件往事》这一篇,写到老家很破落的半间堂前和作为爸妈新房的一间屋。日子困窘,捉襟见肘,但作者的笔下却流露出了一种从容的安详,我们家那张没有光泽的桌子,它是我们家年代最久远的物件,它的安静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威严。堂前总是散发着黄泥的光亮。住在这份安详里,作者的笔触柔软细腻,柔韧灵活,满眼是新奇和趣致。

当然,在提到亲人去世那几节时,也流露出了一种哀伤和痛苦,但他的文字始终带着温暖的清醒、内敛的觉知,没有过分渲染这种痛苦,也不张扬人人可能遭遇的“生与死”的难题,一切因果随顺,自然的生发。

二、童年是一种心灵状态

童年往往是人类精神长河的源头,是个体生命的起点,是人生最初的生命情形,正如哲学家加斯东·巴什拉所言:“童年深藏在我们心中,仍在我们心中,永远在我们心中,它是一种心灵状态。”

盛慧用独特的语言构筑起一座通往儿时岁月的桥梁,跨过这道桥,宛如跨过小时候走了无数遍的那座小石桥,一抬头就见到满头风霜的外婆站在那里,手里捏着一个新下糯米粉包红豆沙做的“馒头”,塞到我手里,笑眯眯地说,“吃!”

泪水一下溢出眼眶,触摸着白白软软的馒头,我慢慢咬了一口又一口……这是我翻看第一篇《胃的回忆》时引起的记忆。《胃的回忆》特别符合我的胃口,因为我本是个贪嘴的人,文中提到“小酥糖”“玉带糕”“猪婆肉”等等,和我老家的叫法略有不同,但做法和材料大同小异。

作者又写道:轮船码头很热闹,码头旁有一家杂货店,在我眼中,它是小镇上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在生命最初的岁月里,我就透过这扇门,想象着小镇之外那遥远、辽阔而又无比绚烂的世界。

我的老家则是山多,比较让我向往又嫌弃的地方就是汽车站。车站汽油味大,可飞转的车轮又像有某种魔术,能把人带往外面的世界。那种遥不可知,那种无可确定,恰是最诱惑人的命运指引棒。

很多年后,我再次回到老屋,回到作为古建筑群被保存起来的四合院廊桥下,忍不住问自己:倘若知道外面的世界其实和想象中完全不同,在一点点陷进去的同时也要经历各种被锻打的纠结、矛盾和冲突等等痛苦,你还会去往吗?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好傻。人这一生,最不可确定的就是时间,一旦流逝,再难回头。因之,所有哲人都告诫我们要活在当下,因为当下即永恒。

三、我们终将和自己和解

阅读《外婆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在这个由恬淡文字组合成的世界里,处处充盈着灵动和本真的生命力。真正有生命力的创作,永远是一种与作家的内心生命密切相连的写作。有人把这样的写作称为深情的怀旧或“反刍”,这种写作的意义,往往需要表现出写作者一种更为自觉的警策与自省,以及对生活底蕴更接近初始形态的真实发掘。

迎着七月的风,岁月凝结在阳光浮动的瞬间,时间仿佛定格在这里:炊烟袅袅叫醒了小镇的白天,瓦楞青苍的老屋藏着儿童的秘密;荒芜的老街长满了乱爬的野草,在寂静中讲述着埋藏在墙角泥尘里的老故事。这里有一种野生的东西叫率性。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背着大人拿钱去买一颗大白兔;在碧水潺潺的溪流中,嬉水抓鱼,品味最早的烧烤;在和外公外婆相依的日子,每天眼巴巴地嚼几粒茴香豆,夹一筷子盐水鸭或盐水鹅,感觉幸福无比,恨不得每时每刻泡在饭桌上;晚饭后乐滋滋抱出在井水中泡了一天的西瓜,就着舒爽的晚风一刀豁开,粉红的瓜瓤携着甜津津的汁液飞溅在嘴角,一卷舌头裹入腹中;白天,喧闹的声音此起彼伏;深夜,枕着星河入睡,屋脊上的瓦片泛着白白的月光。这里有一种哲学的奥义叫归真。

读着熟悉的文字,或者会心一笑,或者心有戚戚。江南小镇在时序的延展里变化着,在作者的体验情绪里舒展着,用一种平平常常的色调,绘出了一幅具象温暖的画卷。细节之外的留白,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是芦苇荡里的摇橹声,是草木散发的气息,是啁啾婉转的鸟鸣,还有老房子木楼梯的吱嘎声,一起汇聚成了古老乡村的朴素乐章。

《外婆家》的体验,治愈了我的忧心和焦虑,让夏日以来积累的烦躁逐渐回归心湖的宁静。当我心平气和地阅读这本书,仔细地触碰着文字中的温暖和童真,一种纯然天真的力量也在缓慢回归。

故乡是母亲,是外婆,是我们永远无法真正逃离的地方,但也再无法真正回到过去了。不过没关系,无论好坏美丑成功与否,无论是否成为了那个自己曾经向往成为的人,我们可以试着回到故乡温暖的原野,在外婆温柔的注视下,让过去的记忆和将来的期待握手言和,回到当下那个永恒的时刻。

村上春树曾说过:“不必太纠结于当下,也不必太忧虑未来,当你经历过一些事情的时候,眼前的风景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是啊,经历了那些事情,那段时光,或许在握手的这一刻就与自己和解,与这个世界和解了。

这一刻,我仿佛穿越时空来到梭罗的瓦尔登湖畔,我注视着他曾经居住的小木屋,灰白色墙上至今挂着当时手作的粗糙工具。这一刻,我可以安之若素地对自己微微一笑,是啊,在这里我们需要激荡什么神圣的思想呢?当我们千辛万苦地去适应社会,适应他人的评判,适应无中生有的标准时,不如回到安静的心湖,对自己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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