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家长会 亦母亦师两难全
克拉玛依市第三中学 刘春燕
今年，我家孩子上小学三年级，都说三年级是小学的关键时期，家长们个个精神抖擞，时刻关注学校的动态。今天临下班前，段老师——孩子的语文老师，在家长群里发通知：开家长会，请准时到校。我们便是一呼百应，提前来到学校，早早在教室外面等候。
徘徊在楼道里，看到别的班的孩子有的背起书包往校门口走，有的还在打扫卫生，有的留在教室写作业。家长们闲聊，都说还没期中考试，这个时候开家长会，会是什么事呢？期间有家长主动询问其他班级，得知只有我们班开家长会，并不是全年级，大家更是好奇疑惑，彼此猜测开会内容。从前门窗望进去，只见段老师认真地在给孩子讲课，孩子们一个个小脸笑嘻嘻的，看来他们今天过得很快乐。我们也就耐心等待着。
铃声响了，门开了，孩子们都走到隔壁空教室等我们，段老师招呼我们进去。按照孩子的座位，我们很快就座了，晚来的家长陆陆续续寻找座位。
很久没见段老师了，她是一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教学上智慧有方法，成绩一直排年级第一，管理上严而有爱，孩子们都特别喜欢她。只见段老师剪去了长发，一头短发显得更加精干利索，上身穿一件暗花底质地很好的衬衫，领口打了一个精致的结，配一条平展的米白色西裤，气场十足，又不失优雅。
段老师面色凝重，用很平缓的语气说道：“各位家长，很抱歉，今天请大家来，是想告诉大家，由于学校工作的安排，我可能不能继续承担这个班的语文教学工作了，我很舍不得这个班，但我实在是分身乏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如晴天霹雳一般，怔住了。教室里一片寂静，接着段老师回忆了这两年陪伴孩子们的时光，教育他们成长的点点滴滴，为他们现在的优异成绩骄傲，现在要放手的无奈与不舍……段老师越说越动情，声音越来越沙哑，停顿处分明听到了哭腔，老师在默默擦着眼泪，我们的心情也很沉重。最后得知交接班的新老师是位刚工作的年轻老师时，大家都流露出绝望的神色，一声声叹息。
抛开感情的因素，面对这样的现实，大家都表现得十分担心着急，这个分水岭的节骨眼上，换老师无疑是弊大于利，新老师对孩子好不好？孩子不适应新老师怎么办？新老师教学能力怎样？成绩下滑怎么办？诸如此类，脑袋中充满问号，心中全是焦灼。段老师希望我们能理解学校工作，借这次家长会有什么问题都提出来。
第一个家长站起来发言了，是一位孩子的奶奶，头发花白，带着金边眼镜，手里拿着记录本，一字一字很慢地却很响亮地说：“学校的安排我们能理解，只是希望段老师能与新任老师做好交接工作，把孩子们的学习情况，习惯性格等方面告诉新老师，做好沟通……”段老师点头表示一定会做到。
沉寂了一阵，大家都在思考和自己孩子切实相关的一些变化和问题。
第二个发言的是一位孩子的爸爸，坐第二排，座位离段老师很近，一张口说话就咄咄逼人：“我不同意换老师！我们当初为什么费这么大劲选择这所学校，而不去某某学校，不就是看中了学校的教学质量吗？现在三年级这个档口上随便换老师，还是没有经验的年轻老师，我很担心孩子的成绩，我坚决不同意！”那位男士看段老师面露难色，说话语气更加强硬，加大声量，加快语速，像是对吵一般，继续说道：“二十几岁的女老师一年要结婚吧，两年内肯定要有小孩，孩子又要换老师，我实在不能接受！作为家长，我就是不同意！学校自己想办法！”后来教室里只有那位男家长的声音在回荡，他利用职业特点，用信息大数据进行分析，佐证他的言辞，并时不时前后环顾其他家长，想要得到大家的认可与支持，壮大他的势气。
段老师没有说话，一脸平和地，一直在倾听，但我却能感受到一丝哀伤掠过，因为在这里我既是家长，也是老师，那位家长的话句句戳心窝子，自己也是从年轻老师一步步走过来的，他的不屑让我怒火中烧，我的呼吸变得急促，喘着粗气，我如坐针毡。其他家长也开始在小声议论，有继续探讨他的问题的，有交流其他疑问的，还有指责他的无礼的。
第三位家长在一片嘈杂声中突然站起来，是一位孩子的妈妈，和刚才那位男家长坐同桌，她发言的气势，丝毫不逊于那位男家长，内容也和他保持高度一致，感情他们已经在下面交流了很久，有了打头阵的，她的来势更凶猛，语调更尖利，用词更犀利，周围跟他们意见统一的家长也都放开了声音，似一场唇枪舌战，整个家长会的氛围剑拔弩张。
看着孤零零站在讲台上独自面对几位家长的怀疑与争论，却一直保持微笑的段老师，她的镇定从容，着实让我佩服。我想这样的场面她一定预先意料到，此刻我似乎忘了自己是家长的身份，我感觉我和她慢慢站在了一起，我觉得我应该站起来为段老师说句话，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情绪，“噌”的一下我站起来了。
经过一番打腹稿，我很清晰地表达了我的观点，明确了自己的立场：“作为家长，我们要摆正心态。首先我感谢段老师两年多对孩子的培养与关爱，今天段老师召集大家开家长会，就是对家长极大的尊重。第二，我们对学校，对老师是十分信任的，段老师虽调换岗位，但依然在学校为孩子服务，孩子们依旧能感受到段老师的魅力，接受老师的教育。第三，如果事实无法改变，我们作为家长，首先自己不能乱了阵脚，要积极面对，都是为了孩子好，我们得朝前看，我们不能把换老师的焦虑负面情绪传给孩子，而是鼓励孩子，告诉他们要尽快适应，教他们学会和新老师沟通相处，能及时解决问题等。最后，我们也要相信孩子，孩子以后的学习中肯定还会换老师，越早接触越早适应，也许这并不是那么坏的事，我举了例子，说孩子学习一年电子琴突然换老师，我问孩子对新老师的感受，她很天真很纯粹地回答‘挺好的呀’，也许有时，是我们成年人经历的多了，想多了。最后我再次强调，这是身为家长的一点想法与大家分享，我会继续支持学校的工作安排。
此时有了些许掌声，我如释重负，感觉自己像打了胜仗的英雄。然而局势并没有好转，各种意见抱怨的声音又此起彼伏，那二位家长再次强调说，换一次老师也就算了，这结婚、生孩子，接着换，谁又能为孩子的以后做保证？
“怎么不能保证！能！”又一位爸爸站出来了，我知道他也是老师，他在不断回应，甚至是反驳那位家长的问题。两位男家长的针锋相对，让整个家长会充满火药味。
……
我因为临时有事，提前离开了，家长会上大家还说了什么？问题怎么解决的？最后的结论是什么？我不得而知。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我只问了家长会结束的时间。
回到家，我并没有把换老师的消息直接告诉孩子，我想给自己，给孩子都有一个心理缓冲的时间。作为一个母亲，我很庆幸，我的孩子能遇上段老师这样优秀的语文老师，段老师教学一丝不苟，对孩子要求严格，从培养习惯，认读课文，学习拼音，书写生字，每一步都走得扎扎实实。孩子书写不认真，她会打好字头让孩子重写；孩子犯错误了，她也毫不掩饰她的脾气，指出来并引导改正；她给孩子分组，合作竞争促进学习；她鼓励孩子读书，经常推荐好书，有时还借书给孩子看；她开设了六点半课堂，给孩子培优补差，最重要的是孩子性格内向胆小，段老师一直关注孩子，让她当语文课代表，鼓励她大胆表现，树立信心。是爱与责任浇灌孩子成长，我特别感恩，孩子也是，逢节日做贺卡送祝福，周末给老师读一首诗歌，这样的学习生活是轻松的、快乐的。
想到真的要换一位新老师，我又何尝没有私心，没有担心，没有和家长们说的一样的顾虑呢？甚至连这样一个“坏”消息，我该用怎样的方式告诉她呢？回忆家长会的场景，我甚至在反思我当时的想法，发言是否正确、合适？
后面几天，我趁与孩子玩耍，心情特别好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把消息告诉了孩子，孩子很平静，说新老师给他们带过课，挺好的呀……交流了一番，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再后来两周，得知段老师仍然在孩子班上教课，等到四年级新学期再做调整。这样一个结果我是特别高兴的。但回过头来再想，难道是那天家长会奏效了？家长的意见使学校让步了？是段老师又请示了领导？又或许，那两位家长的坚持是对的，我也应该坚持，毕竟又为我们争取了一年的时间。
一方面是孩子的母亲，另一方面是为人师者，此时，我陷入了两难。突然间我想到去年春晚的一个小品节目《啼笑皆非》，演员贾玲成功演绎了一个既是消费者，又是服务者之间的小故事，好在结果是圆满的。我相信，我也能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点，无论是母亲，还是教师，都是教育的责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