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海孤星 第十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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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世纪的国际风云变幻，五十多年的天才间谍传奇，本书讲述的是一个凄风苦雨、刀光剑影、扑朔迷离、险象环生……想起来有点后怕的故事。请欣赏欧阳如一长篇系列间谍小说《天生间谍》第一部《迷海孤星》。

第十四节

华山用爸爸教的方法，徒手爬上了高高的食堂二楼，他用手在楼层线上一“走”，就找到了一扇窗户，这时候他的视线突然模糊起来——他看到了久违的父亲！

华山轻轻敲敲玻璃，父亲就抬起头来，他差点失声大哭——父亲被剃光了头！肯定被挂牌子揪斗过。父亲向他指指旁边，意思是有人监视。又向他苦着脸笑笑，好像说没关系。华山的心脏又是一阵剧痛——父亲的背心上有斑斑血迹，肯定受过刑！华山头一晕就栽在了地上，幸亏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掉下的地方是哨兵视觉的死角，又是松软的土地。回到家他才发现自己十个手指甲都扣烂了，满手的血泥，钻心地痛。妈妈边给他上药边骂道：“你这个该死的东西，是怎么搞的？！”

第二天高大夫就去厅里找了军代表曾国生。

“请问曾代表，老华为什么一直没消息？”高大夫一向敢说话。

曾代表快六十岁了，满头白发，曾经是陕北红军，副军级。据说他在延安搞过“肃反”，对反特锄奸很有经验。他态度和蔼道：“噢，高大夫。老华挺好的，在蛟河煤矿劳动锻炼呢。”

“那关在食堂二楼的人是谁？”

“食堂关人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高大夫把门咣当一推，大叫：“那我就叫被关家属们都去看看！”

曾代表吓得赶紧关上门，慌张道：“小高，你嚷什么？！我实话告诉你吧，老华他们正在日以继夜地破译苏联的军事密码，这可是中央军委下达的任务！我知道你有监视他的任务，决不会对外张扬，是吧？”

既然知道了丈夫的下落，高大夫就换了个态度说：“曾代表，老华他们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总不能把人家当犯人待吧？即使不让老华他们回家总得让孩子们给他们送点换洗衣服和吃的吧？”

曾代表在嘴里嘟囔了一句：“安排在食堂真是不合适！”就对华山妈妈说：“好吧，让你家山山每天晚上过去给他爸爸送一餐饭和一次换洗衣裳，仅限你们一家呵，你可要以党性做保证。”

高大夫笑了：“对不起，我目前还不是共产党员。”

曾代表也笑了：“华子峰也是主力。哎，说不定这次他能立大功！”

从那天起华山每天晚上都去看爸爸，岗哨们不但不喝斥反而盼着他来，因为他送去的饭菜有一大挑——前后两个竹篮子。那两个竹篮子和一根竹扁担是上次奶奶送华山来东北时留下的，东北不产竹子，东北人也不会编竹篮子，这副道具就引起了整个家属大院的注意。华山故意挑着它颤巍巍的，很重的样子；还故意绕着道走，就好像当年赣南的老百姓支援前线的红军，他感觉那个骄傲呵，比在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里当主演都骄傲——华家的人世世代代都是革命者！竹篮子里全是妈妈精心烹制的川菜，足够十个人吃。当然，自己家没那么多粮油和副食卷，妈妈就发动另外几个被关家属都来做，顺便用各家的暗语——他们各有神通，传递平安和思念，有时还会在约定的时间隔着窗户互相眼泪巴擦地招招手，“黑匣子小组”——他们这么叫，就成了公开的秘密。

华山见到了那只神秘的“黑匣子”。它不过是一个提箱式的东西，打开有33个键子，就像他家的“大众琴”，只是弹起来只有一种噼噼啪啪的声音。琴体很厚重，都是铁的。“黑匣子小组”只占了两间房，一间是宿舍，隔成男女；另一间是办公室。办公室很高，很宽敞，里边摆了一圈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台像发报机那样的机器设备，这里的人有时会停下来说说话，再闷头工作。说话的总是爸爸，他就是好为人师。

爸爸对小组成员说：“世界上第一部用机器加密的工具是由德国人胡戈•科赫研究出来的，他将这密码机称作为“恩尼格玛”，英文的意思是“谜”。 它一共有二十六个键子和三到四个转子，每打一个字它们就会重新排列一次，数字重复的概率达到26x26x26=17576——发现重复的词组是破译密码的要诀！”

小组的成员们都认真听着，尽管他们对这个著名的密码案件早有耳闻，华子峰的讲解却能把他们带到那个战火纷飞的战场。

华子峰说：“德国在二战期间把两万多台‘恩尼格玛’投放到了战场上，当时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密码技术，但还是被波兰人破译了——盟军的破译人员没有工作压力，也就没有成绩。”爸爸说着自嘲地笑笑，意思是：看看咱们。“波兰人却不行，二战初期的波兰处于德国和苏联的战略版图之中，随时都有被吞并的危险，它必须时刻了解这两个强邻的动态。实际上它后来也被德国和苏联瓜分了，这是个充满忧患的国家。”

刘政委说：“苏联这只北极熊也对我们虎视眈眈。”

“波兰密码局动用了全国最优秀的数学家、密码天才和高级间谍，包括波兰的密码三杰：马里安•雷杰夫斯 、基杰尔兹•罗佐基、亨里克•佐加尔斯基，他们把破译成果交给了英国，这才成就了另一台神秘的机器——英国数学天才阿兰•麦席森•图灵的‘图灵机’。那是一台专门针对德国密码机的机器，使密码破译工作有个了质的飞跃。盟军一直掩藏着这个惊天的秘密，让德军统帅部的大量加密电报都成了‘明码’，导致了二战后期德军几大关键战役的失败，包括西西里岛登陆战、诺曼底登陆战——这就是密码在国际情报战中的重要性，也是我们这个‘黑匣子小组’存在的意义。”

刘政委带头鼓起掌来——这简直是在听公安部部长做报告。

假如选择第二职业，华山认为华子峰同志最适合做大学教授，因为他一讲自己的专业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这是华山妈妈说的；他“天上知一半，地上全知”——这也是华山妈妈说的；他是“生活的傻子，专业的疯子” ——这也是华山妈妈说的。爸爸很逻辑，妈妈很感性；爸爸在外是老师在家是学生，妈妈在家是老师在外是学生——这是华山后来对他父母性格的总结。爸爸一进入工作状态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事实上他那时候已经被定性为“国民党特务”，而另一个事实是他才是“黑匣子小组”真正的组长，还有一个不争的事实——他是个密码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