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虫鸣历险记 ▏第二十一话：井龙传说
次日早上，小庄被厨房里的说话声吵醒，睁开眼睛，见是庄头的张婶。心里暗想：“她怎么今天到我家来了。”
张婶五短身材，唯一利索的是她那张嘴巴，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就像唱大戏的演员，丰富致极。她平日里背着儿媳丢给她的两岁半的孙子，慢吞吞的在村庄里溜圈，看到有人在闲聊就上去凑热闹，不管如何生涩的话题，她都能插进嘴，然后将事件演义的如亲身经历的一般。她和奶奶平日来往的不多，今日一大清早现身，想来必有事发生。
果不其然，小庄从床上坐起来，透过蚊帐见奶奶一边听张婶的说话，一边神色紧张的去解自己腰上的围裙。只见奶奶挥了挥手，打断张婶口若悬河的讲话，将手里的围裙团成一团，丢到炉灶边的柴禾上，说：“真有这样的事？我得去看看孩子，别真出什么事。”
“那你当外婆的可不得赶紧去瞅瞅。”张婶见奶奶要出去，也挪开了脚步。
小庄揉着眼睛问奶奶：“你去哪？”
“我去你姑家看看蒙蒙，你赶紧起来，把饭吃了。”奶奶说着，人已出了大门。阿利似乎也感觉到了有异常的事情发生，跟着奶奶一起出去了。
“小庄？你看你家这三只羊羔，真是不得了啊。”张婶似乎还想再打量一番这简陋的院子，背着双手像下乡视察的领导。
小庄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不在理她。张婶慢慢走出了院门。
奶奶走后，小庄又躺在了床上，他翻出枕头下面昨天刚子给他书，一直看到太阳爬上屋脊，晒得他脊背发烫，才去厨房掀开了锅。
奶奶到太阳正当空才回来，回来时一脸凝重的表情。
“蒙蒙怎么了，出事了？”小庄放下手里的故事书迎上去问道。
“可不是吗，幸亏人没什么事。”奶奶说着走进厨房，捡起早上丢下的围裙，从新系在腰间。她一边收拾厨房，一边给自己的孙子讲述着昨天晚上发生在蒙蒙身上的怪事。
表哥的这段传奇故事后来成了十里八乡，一段必不可饭后谈资。也让他本人一度成了乡间的传奇人物。口耳相传间变的越发的神乎其神。
姑姑家住在村庄的最边缘，出了大门就是庄稼地。门口的一侧，贴近庄稼地的路口，有一口大井。此井一年四季水位均衡，无论灌溉的机器怎样抽取，内部的水位从未有所升降。仅此一点就让村庄里的人引以为叹。前几年因为入夏之后时常发生干旱，村民出资把它重新修缮，井壁的青石被换成了水泥管，还在井口处做了一圈台阶。此举让年近百岁的古井从新散发出了青春的气息。往后的日子里它依旧发挥着自己使命，附近的庄稼因它而汁粒饱满，到了秋天每亩总比其它地方庄稼多收上百斤粮食。
这天，天空的圆月倒映在清澈的井水里。离它不远的大门前，就是蒙蒙睡觉的竹床。他的睡姿出奇的别扭，脑袋后仰着，一条腿卷曲耷拉在床沿，双臂展开如同一只晕厥的野鸽。他已经进入了梦乡，但是眼睛却并未完全闭合，你若走近看会发现，那里面竟还反射着些许月光。他的眼珠子动来动去，月光也跟着一闪一闪。突然。蒙蒙就从竹床上坐了起来，这举动惊醒了屋檐下草垛旁的白豹，它不明所以的叫了一声，表示疑惑。羊的叫声引起院子里狗的注意，狗从门缝间现出身子，对着蒙蒙吠叫。夜的寂静被打破，但是没能叫醒梦游的男孩。蒙蒙迈着略显僵硬的步子朝庄稼地的边缘走去，他的脑袋仰望着夜空，眸子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亮光。
蒙蒙家西边住着一位给自家儿子看门的老人，老人有失眠的毛病，经常一人坐在门房下的木头墩子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这时，狗吠声引起了他注意，明朗的月光下他侧目看着邻居家的孩子站在床沿边，然后朝庄稼地走去。一开始老人以为这孩子是要走过去撒尿。但是随后便有些诧异，他见蒙蒙拐了一个小弯，抬脚站在了井边的台阶上，素面朝天的看着天空的月亮。老人感觉不对劲，把烟蒂从嘴边拿开，站起了身子。等他把烟在脚尖碾灭，再抬头看向井沿，蒙蒙的身影已经消失了。老人心里咯噔一声，迈开腿脚朝井边跑去。
老人还没来得及伸头看向井底，就听到里面传出一个孩子的哭声。老人慌了手脚，急忙拍响姑姑家的大门。屋里的灯随即亮起，姑父穿着拖鞋光着膀子跑了出来。接下来便是十万火急的营救行动。附近几户人家都从睡梦中醒来，纷纷过来帮忙。一时间夜变的喧闹。姑父用拇指粗细的尼龙绳系在水桶上，丢到井里。井里除了哗啦啦的水声便是蒙蒙歇斯底里的哭喊。
“有哭声就没事，赶紧在多下去一个水桶。”刚才吸烟卷的老人在一旁喊道。
在邻里的帮助下，姑父决定自己下到井底。他一只脚踩着一个水桶，地面上的人们慢慢的往里放绳子。就这样足足花了半个小时，蒙蒙才在姑父的怀抱里冒出了井口。
看着蒙蒙一脸的泪水痕迹，众人都一片唏嘘。姑姑脸上也晶莹着泪光，一边抱着儿子，一边用手拍打着蒙蒙的后背。嘴里叫着：“蒙蒙哎，别怕，快回来，快回来......，蒙蒙哎，别怕，快回来，快回来......”这是民间叫魂的土方法，此咒语专门为受到惊吓的孩子而存在。
天空月亮的光泽还在，它一路看着喧闹的古井边，慢慢沉了下去。和月亮一起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还有另外一个鼻子上挂着厚厚玻璃眼镜的男孩。他是蒙蒙在城里上学的哥哥，比自己的弟弟年长四岁。
这大半夜的热闹，让众人没了睡意。姑父进屋穿了一件背心出来，然后请大家进屋去喝茶，以表示答谢。席间，刚才邻居家的老人义正言辞的说道：“这井，有井龙护着，蒙蒙的命大，将来说不定有出息。”
其余人都各持一词，试图用更加科学的方法论证蒙蒙这一奇迹般的遭遇，但是最后都觉的，一个十二岁的男孩，能在三更半夜从一口深不见底的井里生还，并且只弄湿了下半身，这确实可以称之为神迹。
而一旁脸色凝重的蒙蒙的父亲，却在说一些答谢话之后不再吱声，深不见底的目光让人看不透。
小庄再一次见到蒙蒙是在河边的一处旧式砖窑场的旁边。他撅着屁股正在草丛里寻摸着什么。他旁边是站着的白豹，这段时间不见，这只曾经闹翻整个校园的“小姑娘”，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
小庄跑过来喊了他一嗓子，蒙蒙从草丛间直起身子，肩膀上蹲着一直灰黑色的大鸟。大鸟引起了小庄的注意，忘了本想问表哥的问题。
“你这是只什么鸟？怎么从来没见过。”
蒙蒙的神请比较之以前发生了变化，淡淡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前天刮大风落到我家院子里的。”
“我看像斑鸠。”
“不是，这鸟吃肉的。”蒙蒙说着将手里刚刚捕捉到的一只小蚂蚱，递给肩膀上的大鸟。
小庄凑过去，想看个仔细，确实觉得这只飞禽和以往自己见到的都大不相同，它的的嘴巴长长的伸出去，末端有个勾。
“它有名字吗？”小庄问。
“叫，白凤。”
“你们家的动物都姓白吗？哦，不对，你家的狼狗就叫黑豹。”
这时，一直跟在小庄后面的知知，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拉着长音叫了一声。大鸟突然抖了一下，圆圆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发出犀利的声音。这叫声让人很不自在，蒙蒙将它从肩膀上取下来，手腕一抬，大鸟展翅落在了白豹的羊角上。一羊一鸟，相处的异常融洽。
看到这奇特的画面，小庄想到了最初想问的问题：“你最近出名了，我走到哪都有人问我，你是不是真的骑着龙从井里上来的？”
蒙蒙似乎并不想深入的解答这个问题，眼睛又泛起了淡淡的忧思，说道：“什么井龙，要不是我用手指抠住水泥管的错缝，早不知道淹死多长时间了。”
“啊？”小庄似乎没有听到理想的答案，接着说：“靠两根手指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不知道，生死关头啥事做不出来。”
“你就没感觉脚底下踩着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让蒙蒙陷入了困惑，他盯着眼前流淌着的河水看了半天，突然眉眼眯成了一道缝，说道：“小庄，不如你教我游泳吧。”
“我教你？不是吧，你比我大三四岁呢，还不会游泳？”
“哎~呀~。”蒙蒙说着就顺着河堤的斜坡朝那片水草稀少的水面走去。
这时，又有几个孩子出现在河堤上，大家一股脑冲向水面，河面瞬间热闹起来。小庄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游泳教练，嘴巴笨拙，只能一遍遍示范着游泳的姿势。蒙蒙照葫芦画瓢，到正晌午也只是学会了两个狗刨，还不敢往深水区里去。
从河里上来，两人分道扬镳，走在玉米田夹裹着的砂石路上，小庄牵着羊妈妈，问知知：“你说这个世界上有龙吗？”
“龙——是什么？”知知反问小庄。
这时，飞吹万禾哗啦啦的响，小庄被刺目的阳光照低下头，也在思考着：龙到底是什么。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