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小小说丨真不够哥们儿

文/阿斌  （原创）

邓总，是从上级机关空降到我们单位的，以前只是听到过他的名字，知道他是个高干子弟。

邓总，身高一米八，身材魁梧，脸堂黑红。

我总是笑他，像是刚从农村麦收回来。

邓总大我几岁，像个老大哥一样。在工作中总是很照顾我。中午在食堂吃饭，看我的饭盆里肉少，就说，“不吃肉怎么行，难怪你怕冷。”

单位里要进行技术改造项目，打算购置一台镗孔设备。设备科全国寻价，价格不菲。本来单位就资金紧张，拿不出多余的钱，再购置设备。这就像小家过日子一样，每个月的开销都所剩无几，哪有闲钱再置办家具。

邓总和我商量，向银行贷款。

为了这事，我们专门成立了技改攻关小组，把技术科、生产科、设备科，财务科都纳入进来。大家一起测算、商量，进行购置新设备的可行性分析研究。

技术科负责技术方面的问题，新设备能否达到质量要求，精度是多少，比旧设备有多少改进，能否满足产品的技术要求；

生产科负责测算新设备的运行能力，产量是多少，比原来的老设备能提高多少产能；

设备科负责与厂方联系，争取优惠价格。

财务科做好资金预算，测算新设备能带来多少利润。

我和邓总负责去上级机关报批技术改造项目，负责跑银行，争取贷款，负责跑税务局，争取税收方面的优惠政策。

年底，上级机关开工作会议，我特地从家里带去两瓶五粮液酒，交给邓总，让他看着办。我知道税务部门肯定要去，他们男同志少不了一起喝酒。

白天开会，晚上邓总等几个人陪着税务机关的人一起打麻将。我坐在一边观战。

我其实对打麻将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总觉得不能让邓总孤军奋战。

在牌桌上看多了，也略略看出一二。邓总明明是能够胡牌的，却把关键牌张放了出去，让下家的税务科长吃了胡牌。我心里想，这不就是直接送钱吗？

邓总看我眼皮直打架，就让我回去睡觉。我终于离开了邓总他们那间烟雾缭绕的房间。

第二天，邓总向我借钱，说今天晚上还要再输上一个晚上。

我说：“非要用这种方式吗？”

邓总笑笑说：“你怎么这样单纯，就这样都不知道行不行呢。你以为我愿意呀？”

几天后，我们带着技术改造的全部资料去税务部门，那位前几天赢钱的科长说：“你们得先拿到贷款，我才能出政策。你们拿不到贷款，我这政策不是白出了。”

我们又去了银行，银行方面说，你们没拿到税收政策，我怎么给你们放款，放了款，你们还得起吗？再说你们也没有上级机关的批示。

邓总对银行经理说，税务那边好说，政策很快就下来。

银行方面说，那你们再等几天。

我们又跑上级机关，找有关部门，得到的答复是，你们先去银行、税务，把他们搞定了，我这批起来很容易。你们什么都没有搞定，我怎么批。邓总听了，破口大骂。

我和邓总累得是筋疲力尽，三家环环相扣，从哪里入手都有理由，又都有被拒绝的理由。

我和邓总在外面吃饭，邓总要了酒。我从不喝酒，那天我也喝得大醉，从来没有那样醉过， 一边哭一边说：“这活真不是人干的活。”邓总叫司机把我送回了家。

第二天上班，我的胃还是很不舒服，脸是青色的。

邓总看我不开心，和我说，让我带队去外地企业考察设备情况。

邓总说：“这段时间，你也累得够呛。借着考察，出去散散心。”他还特地嘱咐技术科的小洪一路上照顾好我。

我和技术科、设备科的三名男同志买了火车票去企业考察。

我们观摩了准备要购置的设备及操作情况，对方总工为我们做了详细的介绍。特别是技术科的工程师还亲自上手试了一把，检查了产品的精度。我们很满意，还从他们厂里买了些先进的管理制度。

之后，我们四人一起去了泰山，看了日出。又去了曲阜。

几天后，我们回到单位，见邓总喜笑颜开。

我问邓总：“问题解决啦？”

“是的，解决了。”邓总回答说。

“怎么解决的？”

“我说了，你可不能往外说。”

“肯定不说，您还信不过我吗？”

“给了那孙子……”邓总伸出三个手指头。

我在心里想，邓总出手大方，一定是三千。

我说：“这钱，我想办法给你报吧。”

“再说吧。”

我这才明白邓总让我带队考察的缘由，他故意把我支开，他怕我会反对，他知道我从来都是最厌恶这种事情的人。

之后不久，先是上级机关的技术改造项目立项获批，银行贷款也批下来了，单位获得了优惠的税收减免政策。

我很感谢邓总，笑着和邓总说：“你真是把我看成了绊脚石了。”

邓总笑笑说：“坏人我来做，万一上边查这件事，你不在，你不知情，没你任何责任，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我说：“有事，我得和你一起扛。干嘛把我支走？你还是信不过我。”

“你想多了，就是不想让你卷进来，保护你而已。”

“真不够哥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