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 | 病友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星辰计划2024年第8期“得”专题活动。】
本文的“得”,有收获的意思。疾病夺走了本该有的健康,但在与它抗争的过程中,你又能有所收获,有失必有得,大概最能概括这个意思吧。
嘿,你住过院么?一下子这么问,似乎有点冒昧,显得不那么礼貌。
但仔细一想,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吧?即使自己健健康康,从来不踏进医院,那总该有去探望亲人朋友的时候吧?
我之前写过一篇关于医院的文章,说,有人在这里生,有人在这里死。医院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地方,而这里面最最不可思议的场所,当属病房。
病房里都是些什么人呢?它为何有如此大的磁场,把这些素不相识的人拉到一块儿?
《皮囊》一书里有关于病房的描述:
疾病在不同的地方找到了他们,即使他们当时身处不同的生活,但疾病一眼看出他们共同的地方,统一把他们赶到这么一个地方圈养。
在病房这里,“内分泌科”,“心脑血管科”,“肿瘤科”就是它们共同的名字。
疾病真是慧眼识“病人”,并且绝对地公平公正,不管你腰缠万贯,还是穷困潦倒,一旦被它选中,你都只能被“圈养”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
说它小似乎又有点看不起它,但是它又实在是不大。逼仄的房间里,摆放着少至一两张多至四五六张病床。
说它大,又好像有理有据。因为小小的它,“装满”的是五湖四海的因为同一种疾病而被送进来的病人们。我们称之为“病友”。
作家蔡崇达是这么形容他们的:
他们的名字都不重要,他们统一的身份是,某种疾病的病人。在这里,人与人的关系也被重组了。经过几天的相处,他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之所以说这种关系奇特,就是因为这个道理:病友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发展出最轰轰烈烈的关系,这种关系从某种角度讲,又类似“昙花一现”,稍瞬即逝。
前几天 ,有个朋友发了这么一条朋友圈:才刚认识几分钟,就互相把家底都交代清楚了。
缘由是朋友的爸爸住院做了一个小手术,她去病房看护的时候看到老父亲和同房的病友交谈甚欢。明明才刚刚认识,但却一点都不见外,似乎已经认识了好几辈子一样,彼此坦诚。
你说神奇不?这种关系的高一层体现是,小病友和小病友之间的掏心掏肺。
记得儿子小的时候,经常因为支原体肺炎感染而住院。那时候的他,就经常会意外地交到一些“好哥们”。
你想,大人都能彼此放下戒备,坦诚相对,更何况单纯如白纸的小可爱们呢。
那会儿,住在同一个病房的都是因为呼吸道疾病而被动“聚”在一起的小娃娃们。我们那个病房还是中间的“豪华大套间”,两边各三张病床,中间过道,房间的尽头是洗手间兼浴室。
儿子在进门右边中间的那张病床,他的“好哥们”就在他的对面。
从刚开始的害羞到后来的“没大没小”,他们在无聊枯燥的病房里,一起看书,一起玩奥特曼卡片,一起谈论着共同喜欢的话题。
“哥哥”比他大,那会儿已经读小学了,尽管手上还扎着打点滴用的留置针头,但丝毫不浇灭他学习的热情,他趴在病床边,认真地写起作业。这时,儿子就会好奇地走过来,左看看右看看,但一声不发,怕影响“哥哥”。
然而这种亲密无间的关系最终也结束在各自康复出院的那一天。
不知道为何,似乎没有家长愿意留下联系方式,好像大家都认为,在病房待着这件事本身就不是一件值得高兴或值得记住的事情吧。
因此,这种短暂而又浓烈的病友之间的关系,就这样,变成了往后日子的谈资。有的或许会在记忆里待一段时间,但最终,都会被无情的时间大浪冲刷得无影无踪。
我们谁都不愿意被疾病看上,但又谁都逃不过这一劫。
好在,当成为病友之后,“劫”就悄悄地被彼此“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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