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养生专题精选散文悲欢集-散文杂记

一颗痔疮教我重新做人

2018-04-28  本文已影响33人  楚小蛋

五年前,我和十来个男生赤身裸体,挤在一间幽暗的诊室里。

“来,屁股撅起来,放松。”一个穿着全白的老头盯着我的某一个眼,在那一刻阴气森森,“想当兵吗?”

“不想,我是要去上大学的人。”油然而生的骄傲使我即便是那个当下的姿势依旧光芒万丈。

“你有痔疮,要当兵就得动手术切掉。”

我的骄傲支离破碎。

听说十男九痔,我不知道在那天的那个房间里有没有别的男生和我一样是揣着节操愣着眼晃悠出医院的。那是个夏天,我记得衣服脱得简单且迅速,我以为那是我处理衣服最快的时刻,直到十几分钟后穿衣服,才真的快到落荒而逃。

这是个秘密,我有点感激那个腐朽的老头低且轻的声音。我不用向另外的男生求证就默认全世界只有我和那个老头知道这件事。


有痔疮是什么感觉?有十分之一的人是不知道的,剩下十分之九中绝大部分人也会假装不知道,因为我就假装过。像是现在说起小时候喜欢的卡通或迷恋的偶像都会跳过不怎么厉害的,然后跟着大家一起推举“共同的回忆”。假装听陈奕迅的年纪其实一首“老鼠爱大米”就可以塞满那几年;假装看火影,追海贼,其实每天跑回家只为了蜡笔小新而已,最多也就是几集柯南可又真的看不懂那个小孩装成大人的声音在说些什么。

尽管上了十多年学,大小道理听了不知道有多少,也被感化出一部分宽容对待各种奇人异事,可落在自己身上还是释怀不了。即使是一颗不起眼的痘痘也会又抠又挤三五天,我羞耻地期待着它不告而别,像它当初不约而至一样。然后就胶着到了五年后,它成功霸占了我的注意,稳如磐石。就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很突然地去了医院。

说“突然”是因为在那个下午之前,我没打算去医院。即便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去的,像是一个久远的约定一样,它一直在那儿,只是没有一个确切的会晤日期而已。

非要说一个原因的话,是因为我师傅过两天出差,我一个人可能会扛不住就冠冕堂皇地躲到医院去了。

细节按下不表,我在手术前表现的惶恐有点过头,对术后的麻木也过于乐观。总之,现在是术后一星期,我时而正常,时而像个失禁的老头,那里五味杂陈,集酸,疼,痒,麻于一晚,即使在我的预期范围内也是够刻骨铭心的。

期间有几件事情,使我对于周围有了不一样的视觉。

所谓亲人,关系也是很微妙的。第一天,我妈指责我太过草率,一个人在外地就敢住院动手术,简直没有脑子。然后我关机了,第二天,未接来电24通。那一晚,我把自己困进了深渊,中心思想是我妈只在乎她过来照顾我会贻误她的钱途,而完全不关心我的病情。夜晚的意淫是霸道而汹涌的,我在凌晨一点甚至做好了从此离家,孤苦一生的准备。天亮才惊觉,我妈连我是什么病都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不是她的错,是我没说。她后来是在手术那天赶过来的,隔壁床刚好没人,她就躺在那张床上等待我随时的需求。

我不常生病,从小就能踩着凳子煮泡面,所以很少有机会可以享受来自我妈如此周到而细致的服务。她隔十分钟就要给我换一次热毛巾,用来敷肚子,以防麻醉后期解不出小便;不定期要给我递水及扶我去厕所。病房里只有洗手间漏出来的光,又白又黄的,好像晒过太阳的奶油,悄悄地融化了我一部分的痛楚。

她第二天下午就回去了,我一个人接着在病床上过了五天。

血缘线还牵扯到一些别的生命,有的来问候过我,有的在病房出现过,有的发了红包来,有的陪我溜出医院吃了顿晚饭。我记住这些人的这些动作,以后有机会一一奉还。

还有一件特别的事情是发生在靠窗的那张病床上。躺在床上,生了和我一样毛病的是一个十九岁的男生,照顾他的是一个二十九岁的男生。

因为看奇葩说,知道有一个群体很特别。蔡康永和姜思达两段有关同志的发言打开了一个我以前听说过但没特别注意过的视角。

隔壁床的两个男生,就是我在现实里第一次遇到的同志。

我妈和那个年长的男生相比,实在不够具备服务意识。他递水给床上那位前会自己先喝一口,过冷添热水,过热添凉水;会陪他一起进厕所,做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会调好适温的药水哄他泡伤口;一日三餐,怕是把周边外卖都照顾遍了……

这些是在我知道他们是同志前看到的画面,而我知道这件事是在一个下午,我挂着点滴,病房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听到十九岁的男生对二十九岁的说,“这几天把我下面的大油条都饿坏了。”

额,看看年轻多好,张扬跋扈,放荡不羁。

“再忍几天就好了。”二十九岁的就矜持多了。

我忍得很辛苦才没有出声音,不是怕他们会尴尬,是怕我自己在得这个尴尬的病的同时变得更尴尬。

之后的几天我都只有一个人,所以偶尔会和隔壁床的两个男生聊几句。除了互相交换基本信息外,我还会和十九岁男生讨论术后各自的情况。一来一往就熟络了,我后来实在没忍住,很不识相地问了句,“你们是情侣吗?”

二十九岁的男生有点不好意思,只是笑笑没有开口;十九岁男生两手枕在脑后,说了句,“有这么明显吗?”

“他对你可不是一般的好哦。”我知道他们没有觉得被冒犯后也松了一口气。

后来,他们有说一些故事给我听,和我以前与女生间的交往很类似,也会闹别扭,有任性的一方,也有负责哄的一方。谁闹谁哄,显而易见。

他们还向我展示了肩胛处,各有一串字母刺青,是对方的名字。

窗户朝南,11楼的阳光很好,空气像是粘了糖,他们成了我眼中,被洒上金粉的油画。

我是一个人拖着箱子来住院的,也是一个人拖着箱子出院。为了一颗痔疮,这一个星期,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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