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婚外有爱情
如果说，婚外有爱情
文 / 狸子
多年以后，他跟她在街头偶遇，带着各自的家人。寒暄的热闹中，千言万语，化作莞尔。
她似笑似隐忍，缓缓取下这些年一直戴着的右手手套。他看过去，右手无名指上套着他当年用自己所有的奖金买来的求婚戒指。
他看向她含笑的眼睛，很多问题得到了答案。
01
一身藏蓝V领无袖连衣裙，栗色长发束起，发丝慵懒侧在脸庞。风乍起，吹皱一池心水。他站在街道这头，盯着在街道对面酒店外吐烟的她出神。烟气袅袅，她优雅环臂，懒散迷人。
他不认识她。在街头游走的这偶然一瞥，他心神动荡。一边从口袋掏烟一边往街头对面走去。自然地走到她的旁边，低头点火。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闻见了她身上的烟味儿，立马判断出是来自西班牙或者法国的，可是他不会说西班牙语。于是，假装没注意到她探寻的眼光，抬头对上她笑弯弯的眼睛，“我们是流亡者”他举了举手头的香烟，法语道，“抽烟的人。”
“我不相信任何不抽烟的人。”她从头到尾一直看着他笑。
幸好是法国人，他默默庆幸，“我也是。不抽烟的人都太爱自己。”
“确实是。”她不再说话，只看着他笑，肆无忌惮，一脸坦诚。
“你好，我是爱德华。敢问芳名？”
“爱丽儿。”
02
她主动跟他约在博物馆见面。俩人因艺术问题吵到国家文化冲突，他情急之下吻了她，在俩人见第二次面的情况下。两方静寂。她转身离开博物馆，他自己也觉得突兀，但还是追了上去。
“你结过婚吗？”在听到她33岁的时候，他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正在婚姻中。我的丈夫就在离这儿2公里的地方工作。”
他愕然，“我以为我们是在约会？”
“是啊，我们在约会”她抬头对着他笑。
他满脸不可思议，“可是你有丈夫，而且你为什么没有戴结婚戒指？”
她不以为然，“所以呢？”
他们重新找了一家咖啡馆，彼此相对而坐。她告诉他，丈夫也有一个情人，我认识，经常会在各种场合见面。这是我们婚后达成的共识。不戴婚戒是个人习惯，不一定结婚了就一定要戴婚戒，并没有故意误导的意思。
她看他一副完全陷入沉默的呆样，又笑了，“不能接受，是吗？可能这就是我们国家文化的不同”。
“不，我们国家没有这样的文化。”他反驳。
“那你们国家的文化还需要成长。”她云淡风轻，颇以为然。见他不说话，她又道，“你们应该是一个有信仰的国家，我也是。这是我的信仰。”
他一脸茫然，“什么信仰？”
她并不答，只是朝他笑，“你可以仔细考虑，如果考虑清楚了，就到酒店外面找我，我每周五五点到七点都在那儿。”话完，利落起身，离开。
他还在震惊中，他的理智告诉他这分明就是婚外情，可是她为什么可以那么理直气壮？即使如此，他的工作还是滞缓了，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她在哪儿，她对他有致命吸引，他却碍于伦理不能找她。他不停地看日历看手表，终于在第三个周五到来的时候，抓了外套奔向酒店。
可能这就是爱情。他已经很久没有心动的感觉了，不想放弃。
“你竟然第三个周五才来？”她还是笑。那种云淡风轻，让他觉得有些后悔没早些来。
03
他们吃饭、看电影，讨论文学艺术。她带他品红酒，他带她分辨啤酒。她跟他并列走在阳光底下，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她说，在外面，我不可以亲吻你，但是我可以挽着你。
他分明认了真。一个晚上，他带她去见他父母。她优雅大方，从容自若。他父母在不知晓她身份之前对她很是喜欢，但是知道她已婚时，他父亲把他拉到僻静的地方苦口婆心。没有哪对主流父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跟一个已婚人士谈恋爱，纵使对方再优秀。他不听，虽然他在心底也还是有点膈应。
他在一次聚会上见到了她丈夫的情人，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他觉得有些尴尬，是她丈夫邀请他来参加聚会的。他跟她生气，为什么要告诉她丈夫他的存在，她很坦然，这是共识。他看着她和她丈夫在厅内笑脸招待客人，仿佛恩爱无比。他觉得扎眼，心底的疙瘩越来越大。
在回家的出租车上，他跟在聚会上认识的丈夫的情人一起回家。一上车，他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她丈夫的情人为什么可以接受这样的关系，年轻女人神色自若，“我还这么年轻，可以选择体验不同的生活方式。何况，他很有魅力，我们各取所需。”他默然。
“你是一个作家，作家如果想写出好的作品，就不能跟普通人一样生活，你明白吗？即使是恋爱也一样。”年轻女人劝他与其想太多，不如放轻松享受这段感情。
他不能完全接受，可是他也放弃不了。于是，除了跟她谈恋爱，他拼命写字。
04
他跟她约会完回家，收到了一封大赛获奖的邮件，他的作品获得了最佳新人奖，这是他的作品第一次被出版，他兴奋疯了，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她。
第二天，她在他们经常约会的酒店床上高兴得又蹦又跳，“获奖咯获奖咯获奖咯”她比他都要高兴，活脱脱一个情窦初开的女生为自己男友的优秀由衷感到骄傲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完完全全被俘获。颁奖典礼的那天晚上，他拿着他人生中的第一笔奖金买了一枚钻戒。他跪在她面前，“嫁给我好吗？”
“……可是我已经结婚了。”她措手不及，完全没有想到他会作出这种举动。
“我知道。你愿意为我离婚吗？”他坚定不移。
良久，她才出声，“你背叛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我知道。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爱你”他面露焦虑。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焦虑不安甚至烦躁的样子，思虑许久，她也爱他。终于，她戴上了他的戒指，不过让他等她消息，她需要回家整理一下。
一整夜的忐忑不安又兴奋交错，他第二天早早往他们的酒店去。并没有见到她，只收到了一封信，戒指也从信封滑出，他心底咯噔。
展开，她告诉他自己的人生经历，很早出来工作，嫁给现在的丈夫并不是因为爱情，可是结婚时他的丈夫承诺“比起我自己，我会更加温柔地对待你”。这些年丈夫做到了，所以她也应该做到，而且她不可以离开孩子。她感谢他让她有了人生中刻骨铭心的第一次爱情。她说，当自己在他臂弯里时感觉自己是活着的。可是别再找她。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他把戒指重新放回信封，请酒店门卫转交给她。他尊重她的意见，不再找她。可是这枚戒指只属于她。
他遭遇了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困境，走在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街头，他再也不能去找她。是他自己亲手结束了这段关系。
05
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他陷入回忆里爬不出来。他想起以前她还跟他在一起时讨论的话题，突然有了灵感。他不吃不喝，连续几天赶出一个故事，一气呵成。这大概是他写过最顺畅的一本书了。
她让他快速成长，也让他的写作源泉不断，即使分开。这大概，也是爱情美好的影响了。
某一天的下午，她在街头漫步，突然注意到一个偌大的透明橱窗里，有一本叫《美人鱼》的书，署名爱德华。她呆愣的表情渐渐化为灿烂的笑容。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问她，“你是谁呢？”
“一条美丽的美人鱼”
她知道他一直都是很优秀的作家。
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分开后，他成了很有名的作家。
多年以后，他也结了婚，跟一个完全不同的女人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不过，走在街上，他仍然会恍惚，经常把别的穿裙子的女人错认成她。那个女人，教会他成长，教给他爱。他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她，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和他一样曾认真看待过那段感情，他不知道她的信仰有没有变化。
那一年，他23岁，是个一无所成的写字青年；那一年，她33岁，是一个男人的妻子两个孩子的妈妈。
但是，他从未后悔与她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