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光年
1
朋友说,我们都已过了做梦的年纪,还是现实点的好。
我苦笑,不知何言以对。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不再跟人提起梦想,就像被伤的体无完肤的人不愿再谈起爱情。
有一句话叫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我觉得梦想便是如此,梦想一开始便是青春年少的代名词。
倒不是说上了年纪的人没有资格谈梦想。
相较而言,青春年少时少了许多负担,诸如工作、婚姻、赡养父母等。
那时的我们纯粹、勇敢,意气风发、无惧无畏,坚信认定的东西一定会实现。
不过,每个人都会经历不幸,遭受挫折。
或许才华不会被磨灭,但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会一点一点消耗我们的热情。
成群结队的孩子自由自在的在海边奔跑,或无忧无虑的蹲坐在操场上,高声喊出梦想、明天、未来之类的字眼。
再大一点,酒桌上推杯换盏间。
仍可以说出未来我一定要怎样怎样,我们一定要怎样怎样的话。
多年以后许多人已为人父母,不再谈起青春,不再谈起梦想。
话题变成了工作、孩子,房价涨了多少,市场环境如何。
作为一个生于农村的人,儿时的记忆是乡间的小路,无垠的荒野,清晨的雾气和夜晚的繁星。
我以为的未来是童话里必然会发生的未来,长大仿佛是一件很遥远的事。
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现自然的雾变成浑浊的霾。
眼前是鳞次栉比的建筑和一栋栋摩天楼组成的城市天际线。
儿时抬头便可以望见的璀璨星空,如今却成为奢望。
蓦然发现,所谓长大真的是一瞬间的。
你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再年少,突然发现镜子里的的目光不再天真。
2
高三的夏天,坐在前排的两个同学问我,你想考什么专业。
我说,本来呢我想成为江湖上的知名盗墓贼,所以准备考考古专业。
发现只有重点大学才有开设考古学科,于是决定算了。
叶儿说,所以呢,现在准备考什么专业。
我苦笑,随缘吧,就我这成绩能读什么专业就读什么专业吧。
阿遥同学问,那你的梦想呢。
我说,其实我真正的梦想是做一名电影人。
比如像杜琪峰那样的导演,盗墓只是业余爱好,而且一直没有实践过。
叶儿笑了笑,打趣道,真实践了恐怕以后咱们同学要去监狱看你了。
我傻笑一下,你们呢,你们的梦想,或者理想是什么。
阿遥回答道,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科学家……
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我其实想成为一个吟游诗人,去往不同的地方,写下不同的诗句,自在逍遥,岂不快哉。
叶儿嘟了嘟嘴,我以后想做电台,用我温柔磁性的声音陪伴那些夜深失眠的人。
对了,到时候我要把阿遥的诗分享给我的听众,怎么样,是不是很完美。
那时的我们都有自己喜欢的事,都有自己想要实现的梦想,或大或小,却都很美好。
越是美好的东西往往越脆弱。
后来我没有看到阿遥写的诗句,没有听到叶儿的电台,更不会听到叶儿用自己温柔、磁性的嗓音分享阿遥的诗。
再相见是今年初秋,我们毕业三年,分别七年,相识十年。
短短几年却足以让一些人变成另一种人。
晚上,我从万象城的咖啡店出来,恰好看到两个人从不远处走过来。
她们烫了新的发型,画着浅淡的妆容,一副邻家少妇的打扮。
每个人身前都推着一辆婴儿车。
那时我心情复杂,眼前两张面孔熟悉而陌生。
我的思绪猛然又回到毕业前的那个夏天,耳畔回荡起年少纯真的话。
她们一个说自己要成为吟游诗人,一个要做一位电台主播……
游离间,她们已经在我面前停下,面露惊讶之色,声音依旧热情。
阿陌,真的是你,刚才叶儿说前面那个人是你我还以为她看错了呢。
婴儿车里的宝宝胖嘟嘟的很可爱,水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我这个陌生人。
闲话几句,我们果然没再谈起梦想。
如想象中的一样,她们开口便问我你结婚了吗,什么时候结婚之类的话。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都有自己的取舍。
我在「奔波的人,不要因为忙碌弄丢了自己」里写过。
不是所有人的梦想都可以实现。
有的人为了梦想不顾一切,哪怕失去所有也在所不惜。
有的人与梦想妥协,过着平庸的生活。
这两种选择无分对错,都是自己的决定。
你没有资格去评判他人,他人也没有资格干涉你的生活。
我相信一切都有归宿,梦想也一样,或化作现实,或沦为过往。
踏出校园我们各奔东西,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前些天跟同学相见时她们说。
哎,这么多年了,你一点儿都没变,还是以前那样。
我苦笑一下。
是吗,我觉得也是,这些年除了年纪越来越大,其他没什么变化。
其实,是否真的跟以前一样我自己清楚。
我终究无法如之前那般天真了,我的梦想还在,却不再轻易跟人提起。
繁华都市,人来人往。多少人怀揣着梦想而来,多少人裹挟着遗憾离去。
拥挤的人潮会湮没很多东西。
前进的光明被雾气笼罩的夜色吞噬,但梦想的萤火还在,微弱却足够坚强。
亲爱的陌生人,你要相信自己的梦想没有丢,它只是在路上迷失了。
黑夜如何漫长,始终会有希望的光在闪烁。
最后,送上一首出自黄伟文之手的「给十年后的我」,相信听过后很多人会有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