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学，不仅仅是一场战争（第二十九章）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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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在楼下的暗影里，当奉命家访的路敏老师，吞吞吐吐地，终于说出“由于并列人数过多，必须加考一次”时，林潇捂着胸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路老师，你吓死我了！瞧你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岳川的考试出了什么问题！这可不是你一贯的风格啊。”
闻听此言，路敏的心“咚”地一声，她以为事情的真相已经被林潇识破，于是，尴尬地笑了一下：“林姐，哪能呢？像岳川这样聪明的孩子，考试怎么会出问题？”
明显地言不由衷，路敏偷瞄了一眼，谢天谢地，看来并没有引起林姐的怀疑。
“那就好。”说话间，林潇回过神来，“对了，路老师，这次岳川排第几？”
路敏强作镇定：“林姐，不好意思，此次分数保密。”
“保密，为什么？”
路敏强摁着狂跳的心，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于是，如此这般，就把校长给家长委会的解释，原原本本地搬了过来：“领导说，因为并列，第五名之前的学生就会超出仅有的五个‘推荐生’指标。这样的话，如果学校贸然把成绩公布出来，如果第五名之前的学生都来抢指标，事情就难办了。”
林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事已至此，唯有让儿子积极准备，再上战场，她想。
黑暗中，望着家长林潇离开的背影，路敏的眼睛酸酸地：好险！自己差一点就说出了真相。
如果林姐知道自己儿子的试卷丢了，那她该是多么地焦急，多么地心痛啊！而且，作为家长，她岂能于学校善罢甘休……
唉，虽然学校的处理不够完美，但毕竟，加考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黑暗中，路敏黯然离开。
…..
第二天上午，一纸“挂职”公示榜，赫然出现在省局那擦得透亮的玻璃橱窗内。
榜前，围观者络绎不绝。
榜上，林潇的大名真真切切。
一时间，在单位喧嚣了很久的“挂职”人选问题，终于摆上了桌面，成为众人议论的热门话题。
此时，距“挂职”竞选已经过去了一周。
这一周内，单位里各种小道消息层出不穷，包括林潇在内的几位参选者被“扒”了干干净净。
私下里，人们津津有味，口沫横飞：谁谁的关系最硬，谁谁最有可能笑到最后等等，添油加醋，杜撰演绎自然是在所难免。于是乎，几乎一天一个版本，堪称一部剧情狗血的电视连续剧，狂热地吸引着众人的眼球，这也给大家平日里死水一潭的生活，增添了无穷的乐子。
不过，对林潇而言，“挂职”竞选结束，此事就与自己无关了，什么托关系，什么撒银子，根本就不在自己思考的范围之内。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顺其自然吧，她想。
于是，林潇除了一如既往地干好本职工作外，重中之重依然是儿子的“小升初。”
昨天，随着新华路小学第五次“实验初中推荐生”选拔的结束，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林潇，又得到了“由于并列人数过多，必须加考一次”的意外消息，她重新对自己进行了心理建设，整装待发，继续迎战。
当然，什么“挂职”不“挂职”的，早已忽略不计了。
谁知，今天一大早，刚到单位，林潇就被领导叫去谈话。
去的路上，林潇想，估计就是依照惯例，对落选者进行精神安慰吧。
进门，落座。
微胖，头发稀疏，且“地方支援中央”的领导，表情平淡，开门见山，先肯定她十几年如一日的工作态度，再褒奖她不凡的工作能力，最后正式通知她已经成为“挂职”的正式人选。
大大出乎了林潇的意外！
但很快，她就扼制住了即将喷薄而出的“喜出望外”，真诚地向领导表示感谢，并表达了自己会继续努力的决心后，就离开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林潇真的很“欣喜若狂”，虽然她并不是那么执着于名利，但毕竟也“默默奉献等提拔。”
但是，林潇还是执着地认为，不论自己升多大的职，如果和儿子“小升初”的金榜题名相比，都不值一提。
她想起了某私立学校的那句广告词“孩子赢，你就赢！”
当然，能升职总要好过原地踏步不动。
然而，林潇始料未及的是，十几年“不争，不抢，不羡慕，只欣赏”的自己，十几年平淡平静的自己，自公示榜贴出来的那刻起，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仅仅半天过去，汹涌而来的人言大潮就把她淹没——
“切！看她平时温文尔雅的，想不到心机那么深，连背景如此深厚的刘科长都能挤掉。”
“别那样说，人家的资历和能力也到了。”
“资历怎么衡量？大家都在干活，谁比谁强多少？哼，现在的社会，这还看不明白？明摆着的，肯定去贿赂领导了。据说她老公搞工程的，黑钱不少吧。”
“你呀，操那多心干什么，人家就是上了领导的床，也不关你的事吧？”
一阵刺耳地笑声。
当时，林潇就在洗手间的格挡内，正准备离开，于是乎，这些难听的话，一字不差地灌到了她的耳朵里。
声音如此熟悉，这可是平日里关系还不错的两个同事啊！
林潇的内心一片冰凉，她仿佛看见了那两张因诋毁别人而畅快淋漓的女人的脸。
林潇猛地伸手去推格间的门，她要冲出去和她们理论一番。
然而，一瞬间，那伸出去的手，戛然而止，心里，有一个声音坚定地说，没必要！
于是，林潇压着火，静静地立在格子间里翻看手机，直到她们离开后，才若无其事地走出来。
回到家，林潇闷闷不乐地做着晚饭，香味弥漫也浑然不觉。
洗手间里的那些刺耳的对话，一直在她的耳边聒噪个不停。
林潇很痛心，那两人谁都没有参与“挂职”竞争，怎么就让她们那么不高兴呢？
这还是自己听见的，那些没听见又有多少？
真是人心难测啊……
林潇的心里堵得满满的，她想起岳峰曾经对自己的点评，社会就是个大江湖，复杂就是它的本性，你简单，是因为你的心思不在此处，也许有道理。
黑色古朴的砂锅热气腾腾，袅袅上升的蒸汽中，林潇的眼神茫然而迷离——
难道岳峰真的去帮自己活动了？不然，我何以有能量挤掉那几个背景深厚的人？
就在这时，岳峰开了门，提着一大兜东西进了厨房。
一眼看见林潇那美丽而萧索的背影。
“美女，思考人生呢？”
岳峰把刚从超市采买的一大袋食品放在操作台上，一一整理。
林潇扭头看他一眼，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累了吧？去，去，下面的菜我来炒。”
岳峰轻轻把林潇推开，然后，手脚麻利地切着一块酱牛肉。
他一边忙活，一边看向老婆：“到底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没有啊。”林潇取来一个盘子，又洗了几根香菜放到他的手边。
“还是因为儿子吧？”岳峰停下刀，看着林潇，“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偏偏这一次有好几个人并列，这下可好，儿子还得多忙一个星期。”
“我从来不担心儿子。”林潇故作轻松。
正这时，她突然按住岳峰切牛肉的手，盯着他的眼睛：“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就别故弄玄虚了，直接说吧。”
“今天上午，单位公示了。”
“公示？”
“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到基层挂职的事。”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怎么，入选了？不是说难度很大的吗？”
“是挺出乎意料的，你知道，我并没抱太大的希望。”
“怎么不早点说？咱们真应该去外面去庆祝一下的。”岳峰把菜刀往案板上一拍，马上就要解围裙。
林潇的神情却愈加严肃：“那我问你，你有没有去给什么人送过礼？”
“我送礼？就算我想送，也没有可能吧。其一，我，根本没什么关系，其二，我每天都忙的焦头烂额的，根本没有时间。”
“那就有些怪了，这个结果迟了一周才公布，拿吴乔的话说，虽然我的分数最高，但是，到了‘集中’阶段，外来的干扰因素大的惊人，而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我都准备放弃了。”
“林潇，你怎么这么没自信？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领导也不可能看不见，
你这次，绝对是众望所归。”
“不对，我的能力早就摆在那里了，为什么现在才就众望所归了？”林潇有点喃喃自语的意味。
“没准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别想太多了。”岳峰很不以为然。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这个解释还是比较可信的！”林潇“重重”地在岳峰的背上擂了一拳，一天来的疑惑也得到了些许的释放。
第二天，中午下班后，林潇和吴乔又一次在咖啡馆碰头。
“美女，今天准备请我吃什么大餐？”靠在宽大的沙发里，吴乔笑着问。
“你不是说有内幕消息吗？”笑意浮现在林潇那张满是书卷气的脸上，“至于有没有大餐，完全取决于你的内幕消息有没有价值。”
“看来，这大餐我是吃定了。”
“那您老人家就等着吧。”林潇习惯性地往上撸了撸了白衬衣的袖子，仔细翻看着菜单。
等饭菜的间隙，两人亲密地聊着家常。
不大一会儿，咖啡和简餐就端上了桌。
两人边吃边聊。
“林潇，说真的，你这次好险啊。据说，之前已经定了别人，不料，在公示的前一天，突然从北京总部打来电话，领导只好把排名第一的你推了上去。”
北京？
林潇的表情瞬间定格，一个名字蓦地跳出来：
老同学万云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