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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蚕的记忆

2019-05-17  本文已影响142人  悦小兮

        作者:钱大江

        每年夏天,生产队总会从市里的供销社买来一些蚕籽。这里的“市”可不是什么城市,而是集聚了一些商店的地方,那地方叫黄婆桥头。我想诸暨土话的“市”才是它真正含义的体现,比普通话的“街”更明白直接。

        蚕籽是装在四边有小方木条的两层白纱布里,大小与练习本差不多。蚕籽买来后要放在热的有光照的地方孵化,孵化的速度很快,一两天后就孵出蚕宝宝了。蚕宝宝太小太嫩,是不能用手抓的,要用鹅毛将小蚕们轻轻地从蚕籽里挑出来,再轻轻地拨在铺满了青黄色桑叶的晒箕中。有几只就挑出来几只,剩下的蚕籽就让它们在白纱布的木框里继续孵化。铺满桑叶和小蚕的晒箕是有专门存放的架子的,木档做的三角架呈金字塔形,丁字形横档的宽度刚好够抽拉圆圆的晒箕。

换铺桑叶

        给逐渐成长的蚕宝宝们换铺桑叶是件极辛苦的事。蚕的食量很大,记得邓丽君的一首叫《原乡人》的歌词是这样的:“为了吐丝蚕儿要吃桑叶,为了播种花儿要开放。”歌词是白话了些,但说的确是这理。先将新摘的桑叶均匀地铺在蚕上,不一会儿功夫那些好像永远吃不饱的蚕们就从下面翻上来吃新鲜桑叶了。我观察过,蚕儿吃桑叶也有讲究,它们是沿着桑叶的边一圈一圈地有顺序地吃,从来没见过哪只蚕是中心开花似地从桑叶的中间部分吃。还有就是蚕儿不能吃带有露水的桑叶,否则就要拉肚子,甚至死去。所以桑叶要新鲜,但绝对不能带有水滴或是水渍。

        等蚕儿大部分都翻到新铺的桑叶上面后,要轻轻地连叶带蚕捧到一个备用的晒箕上。而那些动作慢的蚕儿,你就得一只只地用食指和拇指轻柔地抓起放在左手掌上,再慢慢地放在备用晒箕的桑叶上。蚕儿在手掌上爬动也是极温和的,还有点痒,但这点痒连小孩子都承受得了,还会让你对它产生一种心疼的感觉。接下来要将残叶干枝捡掉,再将蚕粪,不,我们叫蚕米倒在米筛里筛。筛下来的像是黑米一样的蚕米晒干后,就是现在非常流行的保健枕芯材料了。我不知道我小的时候有没有睡过蚕米枕头,但蚕米的清香我却是非常熟悉的。

        蚕吃桑叶的速度很快,所以一天要给它们铺好几次桑叶。特别在夜晚,你在蚕房里听到的声音可能会让你觉得外面在下大雨,“沙沙沙”声不绝于耳。欧阳修的这句“闻有声自西南来者,悚然而听之…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描述的仿佛就是蚕吃桑叶的声音,我甚至怀疑他老人家方夜读书时听到的根本不是虚无飘渺的秋声,恰恰就是蚕吃桑叶的连绵不断之声。只是他的描写强说愁般地萧杀了些。

蚕山结茧

        等到蚕儿们的肚子里已经能清晰看到蚕丝,并且臃肿老态的它们也吃不下桑叶的时候,那就是告诉我们它们要上山了。所谓蚕山就是将一段段长短整齐的干净稻草在中间扎成一束,然后对半折成一个山形的草垛。再将一个个的草垛整齐排在楼阁板上,就是一座座连绵的用稻草做成的蚕山了。把晒箕里成熟的蚕轻轻放置在蚕山上后,就等着它吐丝结茧了。

        印象里看到过奶奶缫丝,好像是将生产队不要的发了黄的一些小蚕茧捡来,用剪刀在蚕茧的一端剪开,倒出蚕蛹后将它们放在食锅里煮开。然后奶奶就坐在一条长方凳上开始缫丝,先将一根竹篾条的两头砧插在青砖两端的洞里,这样竹篾条就形成了一个拱型,再将煮熟的拉开的蚕茧套在这个拱型上。接下来怎么做我忘记了,只记得奶奶去世时覆盖在她老人家脸上的就是白色的丝绵 ,而我小时候确也穿过一件丝棉棉袄,我肯定这些丝棉就是我亲爱的奶奶亲手做的。什么时候该写写我的像是春蚕般辛苦了一辈子的奶奶的故事了。

传统缫丝

        当然养蚕的过程中也有些不和谐的时候。一是防疫,除了桑叶要保持新鲜干燥,还要经常在蚕房的角角落落里洒些石灰杀菌,好在盛兆坞本来就是石灰之乡,取用方便。二是防盗,记得从生产队的蚕房里就被叔叔伯伯抓出几只吃得大腹便便的癞蛤蟆,吃不到天鹅肉却一心只吃蚕宝宝的癞皮蛤蟆尽管低调隐蔽,但终究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下吊打了呜呼。

        最后用我在报纸上看到的这首诗作为这些文字的结尾:“春蚕不应老,昼夜常怀丝;何惜微躯尽,缠绵自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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