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淀的故事(一百零四)吓坏了
海淀的故事(一百零四)吓坏了
小留流第214篇
上回聊到店铺改名字、改街道又改人名,好嘛,火热的年代,热火的小镇,即使这样,或许觉得还不够火。您想啊,光跟名字较劲,改来改去有什么意思啊,根本体现不出勇武的精神,不是说嘛,要打烂旧世界,消灭一切牛鬼蛇神。
(颐和园佛香阁和智慧海)
唉吆喂,接下来的动静可大了,人们开始推到牌楼,冲进寺庙烧毁经书,捣毁佛像。颐和园最高的地方,是那金碧辉煌的智慧海,尤其嵌在壁面的一千多尊金色琉璃无量佛,阳光之下,光彩夺目,然而顷刻之间黯然失色,掩面倒地。
(海淀倒座庙)
说回到海淀小镇,西南角有座倍儿高的倒座庙,也是镇上唯一的二层寺庙,普度众生的千手观音住在二楼,几百年来,用她那千佛之手福荫呵护着小镇。结果您猜怎么着?观音纵有一千只手,也没挡住涌上二楼的人们,可怜她从二楼一跃而下撒手西去了。
咱们聊过的菜库胡同胖哥,家住大门董家,好家伙,那院子大的不得了,二道门前站有一对石狮子,头上各顶一小狮子,很是新颖别致,门楼雕梁画栋,漂亮的不得了,得,也被盯上了。
(菜库胡同大门董家大门)
胖哥说了,那天,几岁的他正拽着石狮子打膘游呐,忽听院外人喊马嘶,跟着一群人涌进院子,手拿铁锹镐头,高喊着砸烂旧世界。冲在最前面的一哥们,轮着大锤就奔胖哥来了,吓的他赶紧一猫腰,耳轮中就听,哐叽一声巨响,把小狮子砸飞了,紧接着同志们,斧钺钩叉嘁哩喀嚓,干碎了石狮子,末末了还把二道门,轰隆下子拽躺下了。
唉吆,同志们的感觉太爽了,就要与天斗与地斗,与一小撮资产阶级敌人斗,况且说了,一小撮的家里很富有,跟他们斗最有成果。
说回到我这小屁孩,眼前发生的一切,哪里弄的明白,只觉得太神奇,甚至很吓人。从花里胡哨的垃圾堆开始,到后来,一波又一波的红小将,尤其那天早上发生在三角地一号的事,可把我吓坏了,说两句三角地。
(海淀镇三角地)
三角地位于海淀小镇中心,自古这里就是一个三角形状的蓄水坑,御道沿着南岸去往西大街,交通方便,地理位置繁华,所以人们对三角地很是熟悉。
我小的时候,三角地已经没水了,但依旧还是一片低洼开阔的三角地。
(三角地小酒馆)
到了70年代,在这片空地上建起了运输四场,也叫三轮社,说白了就是由老头儿组成的三轮运输队。老头嘛,自然爱喝个小酒,于是在把角这开了小酒馆。瞧瞧,直到2000年才被拆除的三角地小酒馆,是不特有名,特别难忘。
而三角地一号就在小酒馆的边上,也就隔着一条小马路,来,咱们回到60年代看看三角地一号院。
(60年代的三角地)
哎呀,60年代的三角地,果然还是个大空场,红点是后来的小酒馆,看到没有,边上是三角地一号,这个院子很大,院套院,不过没有院门。往北面写有家字的地方是三角地四号。
说回到那天早上,我正玩呢,忽听街上乱哄哄的,我扭到院门一看,好家伙,三角地一号门前站满了人,齐刷刷伸长了脖子向里张望。我也扭扭的往那走,还没跑到地,就传来老人和小孩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同时伴随着皮带啪啪的击打声。。。
等我从人群的缝隙往里一看呀,妈呀,可把我吓坏了,院里站着一群戴袖标的红小将,门内不远的地方,几个人踩着一个老爷爷,轮着皮带,没头没脸的抽,老人满嘴流血,在地上左右翻滚哀叫,还试图伸手,遮挡抽下来的皮带。被拦在院子深处的两个小孩,伸着小手哭喊着爷爷-爷爷,这一幕,可把我吓坏了,抹回头就往家跑。
后来听大人说,这是有房有地的人家,家大业大的祸因。不过机敏的人家也很多,他们积极主动上缴多余房产,与人民打成一片。有一句歇后语;坟地改菜园子——拉平了。唉,正是这些房子,成为了80年代闹的沸沸扬扬的WG产,这是后话。
(水果糖大小的军棋子)
还说小镇吧,很快抄光了冥顽不化的一小撮,连人都轰回了老家。如此辉煌的战果,大家能不兴奋嘛,纷纷开办展馆,展示胜利所得,您还别说,我这小屁孩也钻进去看了个究竟。那是北大办的一个展厅,用玻璃柜台做的展柜,里面摆放着小碗,小蝶,各式形状的金银珠宝,其实都是小玩意。
您想啊,我这几岁的孩子,哪看的懂什么金耳环、银手镯呀,至多是好奇,总想看些大家伙。这不,忽听一堆人围着一个柜台大声说:快看,快看金砖嘿。我一听来劲了,太好了,金砖,那时连整块砖头都见不着,更甭说金子做的砖了,我倒要看看金砖有多大?我一边往里挤,一边琢磨金砖的大小,想着即便没有一块砖大,最起码也比我趴在地上开那半块砖头的汽车大!
我好不容易挤到柜台跟前儿就找金砖,竟惦记看黄澄澄的大金砖了,结果没看见,老半天才顺人手指的方向找到了金砖,好嘛,那是金砖吗?还没军棋子大呐,说白了,就跟一块水果糖是的,怎么瞧,怎么觉得金砖这名字起的不靠谱。
当然,至于字画什么的,我更看不懂了,回来的路上,想着这些值钱的东西最后能去哪,唉,后来才知道,特值钱的东西,包括军棋子的金砖您甭想,至于一些小件和字画什么的,在西大街委托行就有它们的踪影,像大件家具什么的,也知道一些,稍后咱们会聊到。
还说宜将剩勇追穷寇的人们,瞬间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战绩,那更是再接再厉,这回该打谁了?找来找去起了内讧,本来一伙的分成了两伙,互相仇视攻击。老邻居都记得那场面,两伙北大学生打的是昏天黑地,虎皮墙都打塌了。再后来,不知何故,小镇会武术的也加入了争斗,不过也印证了那句话“好虎斗不过群狼”。
甭管是群狼还是群虎,反正争斗愈演愈烈,不但小将们厮杀,就连镇上职工也分成几个阵营,一定要见个输赢。还是那句话,闹的这么热闹,我这小屁孩搞不懂,还是自顾自的瞎跑。
(海淀工人俱乐部)
话说这一天,我又溜达到“海淀工人俱乐部”,因为这里经常放样板戏,虽然兜里没银子,可拦不住我来转悠,对这可熟了,墙上的标语,大门垛子,尖尖的房顶,唯有不同的是,那卖票小房子的窗口前,安有一圈排队的铁栏杆,颜色是墨绿色的。
唉,您猜怎么着?说到墨绿色,工人俱乐部对面有个很大的院子,一看就是很牛的地方,据说是北京市物资供应站。您想啊,那个年代什么都紧缺,尤其是物资,而这里握有物资的生杀大权,你说牛不牛吧。这院子不光有栋倍牛的四层红楼,院墙也与众不同,用墨绿色铁栏杆围了一圈儿,那个年代能用铁做院墙,想想就牛。
话说那天,我发现俱乐部还是空空荡荡,一直很纳闷,俱乐部这些日子怎么总见不着人,可一扭脸,好家伙,对面院里站了一大圈子人。来,看看那个大院子在哪?
(60年代海淀工人俱乐部和门前的供销社)
看见红点了嘛,那是工人俱乐部大门口,我们刚才就在那。这回看到俱乐部对面的大院子,里面红楼靠北,楼门朝南开在中间,由于院墙是铁栏杆,里面什么都能看见。
往常这院很少见到人,想来都坐办公室呐,今天可好,站了一院子人,还一个个高扬着脖子都往楼上看,我也跟着看,楼顶跟俱乐部一样尖顶儿,很正常啊,再看一排一排的楼窗户,连个人影都没有,大家瞧什么呢?不过看人们激愤的样子,难道里面有马胡子?
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正要走时,忽见楼门口的一群人鼓噪起来,所有的目光聚焦到楼门口,我站的远看不见,可不一会儿,人群分开,竟然走出一位满脑袋流血的人,边走边用胳膊擦拭脸上的血,估摸血把眼睛糊住了,这时就听有人高喊;大家记住喽,这又是一笔血债。。。
好家伙,跟血瓢是的,太吓人了,赶紧回家吧,一路走一路琢磨,这是跟谁打架了,不会是自己摔的吧,反正小孩的心思很天真,没看到打架就以为是不小心摔的,我还经常弄流血呢。
没多久,我家搬到了前官园25号,西头那间也搬来一对新婚夫妇,徐哥是退伍军人,同一个院儿住着,也经常聊个天儿。有一次我问徐哥,打的跟血瓢那回是真打架吗?我没看到楼里有人啊,不会是自己摔的吧。
听到这儿,徐哥表情一下激动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徐哥说:当然是真的,那时我们也分两派,我们这一派人少,打不过人家,退到楼里死守,又怕他们冲上来,我们从各屋拖来桌子椅子,只要能搬动的都堵在楼梯口死守,结果他们还是冲了上来,我们退到三楼,他们仍然硬往上冲,你想啊,这要让人逮了去,能有好吗?我们也是拼了,抄起桌椅板凳,拼命往他们脑袋上砸呀。。。
2024年7月10日 海淀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