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打胎记

文/海星会飞

小翠是我老家农村一个普通的小媳妇，但是，她却已经打掉了7个女胎，如今，终于如愿生了一个儿子，用小翠婶子的话说，“为老王家立了大功”。

小翠的老家，位于鲁西南地区一个贫困县，即便我所在的村子，是个穷地方，但是，好在距离城市近，这里的男人可以外出打工，做泥瓦匠，现在的泥瓦匠一天挣300多，在农村低消费的情况下，可谓是不错的，女人可以去附近的帽子厂当工人，一个月挣2000月，这里的生活，与小翠老家相比，还是比较好的。

小翠娘家那个地方，是个穷山沟子，我在的村子是个农村，到底是个平原地区，但是穷山沟子里的人，只有靠山吃山，其实就是干穷着，因为交通不便，这里的人，唯一的出路是考学。

如果没有考上怎么办？女的嫁人，男的当小工，或者外出打工。

女的嫁人，比较好的情况就是像小翠这样的人，年纪十八九，不到结婚年龄，就开始嫁人，嫁到一个地理开阔距离城市近的农村里来，然后，剩下的时间，就开始了生育过程，在村子里面做家庭妇女。

当然，家庭妇女是有任务的，在农村，就是生男孩，小翠第一胎，是个女孩，第二胎到第八胎是个女孩，全部流掉，第九胎是个男孩子，她如愿了，终于生了一个男孩，她可以停止了自己的生育任务。

第一胎的时候，小翠是怀上就生，一般都无所谓，不巧的是，她生了一个女孩，于是，第二胎的时候，她小心了，在孩子已经三个月的时候，小翠让她老公带她去县城，顺便包一个红包，县城里有一个亲戚，做B超的，给了这个亲戚一个红包，就可以鉴定胎儿的性别，这一次，不巧，是个女胎，于是，小翠做了人工流产手术，孩子没了。

村子里有人见了小翠，问：“孩子还有几个月就要见面了”，小翠只好说，“孩子不小心滑掉了”。

后来，第三胎、第四胎，一胎又一胎，一直到第八胎，连续七个孩子，都是女孩子，村子里的人，发现小翠常常肚子都十分明显了，不久又平了下去，小翠都说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孩子没了。

生育是个无法预测的事情，当卵细胞形成的那一刻起，性别已经注定，但是小翠希望自己要个男孩子，就连打七个女胎，第八胎打掉后，第九次怀孕，她如愿了。

她说，自己不相信自己这辈子就生不出男孩，她不相信自己的肚子这么不争气，她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着，只是，这样的努力，有些让人唏嘘不已。

小翠只有三十来岁，但是看起来像个四十来岁的人，像她这个年纪的人，如果读书，也该博士毕业了。

在互联网和自媒体如此发达的时代，农村的人，偏偏喜欢把生育男孩作为自己一生努力的哲学，这样的故事，一点也不稀罕。

许多农村的小媳妇和大妈大婶老太太们，都把小翠当做励志的典范，人人说她是老王家的一号功臣，生了老王家下一代第一个男孩子，立大功的人啊，像花木兰大将军一样的人，是孝子贤顺人人学习的好榜样，是个有骨气的人啊。

村子的小娟子，听说了，她也学习小翠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志气，小娟子的压力也不小，小娟子的家族，是个重男轻女的老地主后代，缺早没有地主的气派，三四代人务农，连个农村的高中都考不上，都是初中文化，各家穷得几乎要去吃屎疙瘩，到小娟子丈夫这一代人，有五个男孩子，其中一个是大傻子，不能娶媳妇，四个男孩娶了老婆，一家一个女孩子，气得小娟子丈夫的婶婶没事就叨叨，“迁坟啊，要迁坟，不然还要生闺女”。

后来，小娟子认了小翠当老师，在小翠的指导示范下，她也有了门路，不知道打了八个还是九个胎，也如愿生了一个男孩。

小娟子生了男孩，大摆筵席，全村人前去庆贺，那天，小翠也抱着她儿子看望自己的徒弟。

小娟子，今年不到三十岁，比小翠年轻两三岁，相同的是，她们最后都生了男孩，没有知道她们具体打了多少胎，也没有知道，未来还有多少人，把她们当做自己生活的范本。

农村的老人死了一批又一批，田野旁的野草今年生了明年还在长，农村的小孩子渐渐长大，继续重复着他们父母的老路。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现代化的中国，一个经济总量位居世界第二的信息化国家，一个经济发达的沿海大省，依旧有这样的狗血的打胎故事发生。

我们的时代在进步，但是与农村无关，几千年的封建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在这里，如同是野草，无法除尽，小农经济的封建思想，依旧在农村顽固存在，想破除这样的封建糟粕，除非是等带有这些落后思想的人，哪怕是和我一样的同龄人，80后90后们，带着他们脑子里面落后的那一套，去世之后，这个世界也许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