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欲养，愿亲还在

昨夜梦见了奶奶。梦里，老人的面容模糊不清，毕竟，一抔黄土隔开了太久的经年累月。

她性子温和，记忆里，不曾记得她生气动怒，和人争吵。

我自小在奶奶身边长大，不管我再怎样胡闹，多么调皮，多么缠人，她始终温柔地宠着我。

【壹】“我哪舍得骂你”

现在想起来，小时候的我总是无缘无故乱发脾气，实在是应该被揍一顿。可奶奶呢，不仅不生气，不揍我，就连我发脾气时说的话都牢牢记在心里。

记得有一次我正在玩，奶奶叫我吃饭。我玩得专注没有听到，奶奶一连叫我好多声，最后走到了我身边叫我，“丫头，吃饭了，都叫你好多声了。”

我却不知怎么来了脾气，把手里的玩具一摔，“你叫得那么小声谁听得到！还怨我。”可是，其实奶奶哪有半分不耐烦，又哪里有半点埋怨我的样子。

后来奶奶再叫我时声音就会提高一些，可我有一次还是跟她发脾气，还带了几分委屈，“奶奶，你干嘛说话声音那么大？都吓死我了。我又没犯错，你为什么骂我！”那个时候的我，觉得大声对我说话就是在骂我。

那时年纪小，脾气说来就来，话说完转头就忘，继续缠着奶奶给我讲故事，陪我玩。可现在回想，每次我发完脾气，说了过分的话，那个时候，奶奶会不会伤心？

只记得我发完脾气后，奶奶好像小声在说，“这孩子，我哪舍得骂你，脾气怎么这么大。”

那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后来才知道，奶奶不仅是爱我，更是心疼我那么小就没法在父母身边，所以，她作为祖母，只能加倍地宠我，想要弥补给我，哪怕很多时候没了原则。

【贰】奶奶，我饿了

我自小挑食，每次吃饭时从不认真吃，等到大家都吃完了，我就会喊饿。这个坏习惯愈演愈烈，以至于发展后来到了，每天到了凌晨一两点钟，大家都在熟睡的时候，我就会准时地醒来喊饿。

那个时候奶奶带着我和她一床睡。所以，我每次醒了喊饿，奶奶也肯定一起醒过来。

奶奶就在大半夜披衣下床，端来水，拿来我的饼干给我，我趴在床上只管等着吃。吃完后，把碗推给奶奶，我翻个身接着睡觉。于是，奶奶再把水端走，把饼干拿走。回到床上，再看看我又没有盖好被子，折腾半天后，自己再重新睡下。

那个时候不懂，奶奶那个年纪，夜晚入睡本来就不容易，好不容易睡着，又要在半夜起来给我拿吃的，陪着我吃完。重新躺下后睡不了几个小时，又要早早起床，家里有一大堆家务等着她来做，忙忙碌碌一整天。

而那个时候我的任性和不懂事，给奶奶增添了太多负担。她最疼爱的孙女儿让她连一个好觉都睡不好。可奶奶却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没有不耐烦，没有让我改掉这个坏习惯，甚至，没有让我在半夜醒来后自己去拿吃的，她担心我下床会着凉生病。

【叁】坐着睡着了也陪你看电视

小时候，我对电视剧爱得深沉，每晚都准时守在电视机前。可那个时候，两集电视剧播完要到晚上十点，我不肯睡，必须要等着看完，要不然，就哭个没玩。

奶奶答应了让我看电视，可是，我却害怕一个人看，必须让奶奶也坐在电视机前陪我。

奶奶早上起得早，晚上也习惯睡得早。可是为了陪我，她只能强打精神，忍着睡意坐在那里。

好多次，我坐在前面的的凳子上看完电视，回头叫奶奶时，才发现她坐在后面的椅子上，两个手插在袖子里，头低着，早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我过去趴在她怀里，轻轻地叫“奶奶。”奶奶睁开眼，把我抱着，“丫头，看完了？”

我搂着她的脖子有些抱怨，“奶奶，你怎么又睡着了？我刚刚和你说话，你都没听到。”

奶奶揉揉眼睛，“奶奶下次不睡了啊。”

可是，下一次，奶奶依旧会又困又累地坐在椅子上睡着。就那样，陪着我把电视看完。

【肆】终将离开

后来，奶奶去世得突然。

那天晚饭，她正在做我爱吃的粥，起身时就那样倒下，然后再也没醒来。她倒下时，我正在看我爱的动画片。

奶奶去世后，姑姑说，那天在她旁边听到了，奶奶最后倒下时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可是，她倒下后再也没能睁开眼睛，第二天就永远离开了。

直到死亡的最后，她不放心的还是我。可是，我却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她煮给我的最后一次粥，就那样凉了，从那以后，我再也吃不到她做的饭。

大了以后，读到两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突然就想起了奶奶。

小时候在奶奶身边的那些年，她宠我，爱我，倾其所有地给我她能力范围内最好的，自己再苦再累，也没曾委屈过我。

可是，她却没能等到我长大的那一天，不回报她，不照顾她。

但至少，我想不再因为她说话的声音大小对她发脾气，不再让她大半夜起来给我拿吃的；不再非要她困到坐在那里睡着也得陪我看电视。

只是真的，来不及。

这些年，我从不敢想她，因为我知道，任何时候只要我哭了，奶奶都会心疼，然后她也会哭。

可是奶奶，这一次，我想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