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五章：弦涌在山城（2）

经费奇缺，由梁林夫妇设计的西南联大校舍容量小、简陋，教室屋顶用白铁皮覆盖，下雨就哐哐当当、唏里哗拉，大有铁马冰河入梦来之感；学生宿舍、各类办公室都是茅草盖顶，除图书馆和食堂是瓦屋外。房舍不够，教职员工及校领导都要到城里租房子住，也同样简陋。

看到梅贻琦日记中描述的景状：屋中瓦顶未加承尘，数日来，灰沙、杂屑、干草、乱叶，每次风起，便由瓦缝千百细隙簌簌落下，桌椅床盘无论拂拭若干次，一回首间，便又满布一层，汤里饭里随吃随落。每顿饭时，咽下灰土不知多少。

我想起小时候一次吃饭的情景，冬天，下雪，新起的老屋盖着大机瓦，缝隙大，房间里被窗外及屋顶缝隙照得奇亮，我们在吃饭，手脚冰冷，桌上没感觉热菜，一碟腌萝卜是干硬的冬天的写照，雪纤从屋顶缝隙飘落颈里、碗里，雪花儿还未长大，我们还未长大。现在想起来，那纷纷扬扬的雪纤比梅家纷纷扬扬的灰尘仙境多了！但总算荒山野地安放上了一张书桌，民族的将来寄希望于此。

梅贻琦名言：大学并不是有大楼，而是有大师的学校。但乱世中哪里能寻得到平静，日军对昆明实施轰炸，破坏滇越铁路和滇缅公路，切断和封锁中国国际通道。跑警报成了师生和学者们的常态，人心惶惶，已经安放不了一张书桌。云南政府决定让学校及科研院所，尽量疏散乡下，以便减少损失和腾出时间工作。史语所为保护文物、书籍，立即寻了城外十几里地的龙泉镇棕皮营村响应寺安顿下来。营造学社也搬到旁边的麦地村。不久，中央博物馆筹备处也从重庆迁往昆明，也在不远处的龙泉镇起凤庵住下。炸弹纷飞中，一张书桌移来移去！

蔡元培在香港逝世，他在民族危急的“大风雪”中走来，又在山河破碎的暴风骤雨中离去，在他到来和离去之后，中国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中国，他所开创的学术大业，自由之思想，民主、科学之理念，囊括、兼容之精神，将成为一座不灭的灯塔，于岚山雾海、天地苍茫中，昭示着天下儒林士子远航的路。

朱家骅代中央研究院院长，傅斯年也感念朱在中山大学的知遇之恩，因自己已担任史语所所长，遂答应代理研究院总干事一职。

2024年4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