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想:原谅我数学不好,但很有才华
这学期开学以来,我感觉自己失去了娱乐活动,虽然以前也没有玩的多开心过。玩的时候很丧,学的时候很丧,出门丧,回家丧,只有更丧,没有最丧。
中午十二点,我吃了水煮鸡肉,很辣很辣,我看着碗里血红的油,层层漂浮在小鸡们的尸体上,旁边还有几片土豆给它们陪葬。我有的时候偶尔觉得,小鸡们也挺可怜的。以前去乡下写生,我在某个院子里偶遇过一只活着的鸡,在农院里踱着步子,一步半回头,虽然它的舞台只有一个十平方的栅栏圈,但是丝毫不减风采,见来人了,轻蔑的瞟了一眼,于是转过身,扭动着硕大的屁股,背对我朝着反方向走去,无奈我的技术有限,实在画不出它搔首弄姿的风韵,可能也是因为懒,索性就坐在那里陪它了。后来,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有个男人出来,大手一提,把它拎起来,这只瞧不起我的野鸡彻底怂了,大叫起来,不对,是惨叫,叫的惨绝人寰。对这个素不相识的野鸡,我竟然有点不忍心了,虽然我们才刚刚认识半个小时。
算了,认识一辈子的人都逃不过生离死别,随它去吧,谁叫它那么好吃呢。
想到这里,我已经吃完了整盘水煮鸡肉了。
我想起来自己还有九张作业没有画,所以下午一点我去了图书馆,我这个垃圾恐怕一辈子都逃不过被作业支配的恐惧了。
画了四个小时,我抬起头休息一下,猛然发现我斜前方,有一束光,惊喜来的就是这么突然,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哥哥太他妈帅了。
我的身体不自觉的又在那里坐了一会,过了十分钟,我开始低头玩手机,时不时的偷偷看他一眼。再后来,他用pad接了一个微信电话,走了。
我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这段爱情。
回寝室的路上,我又买了一份炸鸡,吃着吃着我想喝可乐了。
以前很多人经常告诉我喝可乐的坏处,可乐洗厕所,炸鸡地沟油......其实大部分也不是真的想劝我,我也不会真的听,不熟的时候需要废话来填充尴尬而已。就算明明知道了这是垃圾,我还是会继续喜欢垃圾,就像前男友阿根,大家都说他渣,我也清楚他渣,我还是和他在一起。有垃圾陪我也是好的啊,你说垃圾不好,那你陪我吗?
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想在天黑之前赶回宿舍,所以我跑了起来。我害怕晚上一个人出门,我讨厌一个人裸露在黑暗里。
有个叫鳗鱼的朋友,她很讨厌葡萄干,我问她,是没来由的讨厌葡萄干吗?
她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没来由的东西,只是人们不愿意花功夫知道而已。
所以我的不喜欢应该也是有原因的,不过自己都不想花功夫知道了。我累了,现在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我做了一个梦,我又遇到了阿根。
他一直玩手机,一直不理我。我就在旁边看着他玩,一直看,一直看。
后来他起身走了,头也没有回。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袋完全没有多余的空间思考,就想着自己一定要把他留下,于是,我追了上去,我拉住了他。
我说,我想跟你谈一下。
他说,他有新喜欢的女生了,脸上笑的特别幸福。
那一刻,我好崩溃,我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大叫了一声,“阿根,你别这样!你别走!”
然后我醒了,声音太大把室友吵醒了,梦也散了。
阿根喜欢香水,奇怪的是,他一个觉得耳洞都娘的人喜欢香水。
“有一次,他翻包的时候,我不小心瞥见了一个香水瓶,他的香水应该是随身携带。”我随口说着。
“我给你个建议,诚心诚意的,你换个思路,喜欢我。”坐在我旁边的鳗鱼依旧没什么正经话。
“可你是女的。很明显,我俩都不是女同。”
“一个有魅力的人,她的魅力不止能征服异性,也能征服同性,男女同理。性的魅力足以使人颠倒一时,人的魅力才能使人长久倾心。”
鳗鱼在旁边开始写高考真题卷,高考第一天考数学的时候,有道题她想了很久,真的不会,刚刚买了一套答案卷,现在开始研究了,不再回应我。
于是,我在淘宝搜了一下那个香水的牌子,找着找着,终于搜到了,我知道自己舍不得买,好贵,但我还是放到购物车了。
这时,微信页面弹出我的老母亲的一记封杀。
完蛋,完蛋了。我抽屉的万宝路被发现了。
“你报北京的学校的话,他也去吗,他不是成绩不好吗。”鳗鱼抬头问道。
“我要死了,我妈估计要杀我,走了啊,回头说。”来不及多思考什么,被母上支配的恐惧深深烙印在我脑海里,渗透在我的血液里,我只有狂奔回家,奔向那个已知的死亡审判。
那是高考不久后的某个周末和鳗鱼一起出去,鳗鱼说她考砸了,我知道她是真的砸了,因为她不喜欢说假话,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她确实是不努力,或者说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在努力,只是喜欢学习,所以无所谓坚不坚持,不需要坚持。
有一次晚自习考试,我把要逃课的她,强行拉住,因为当天要考数学,我需要她。她留下来写完了卷子,写完了以后,准备休息一下。
“你等下出门一定不会遇到坏人的。”我说。
“你记不记得小学有一篇阅读?讲一个小女孩跟自己妈吵架,离家出走。有个卖面的老板,在她饿的不行的时候,给了一碗面没收钱,小女孩特别感动,然后那个老板就说,你妈给你无条件做了这么多年免费的饭,我只不过给了你一碗面而已。”
我这个同桌的思维永远这么跳,有兴致的时候我就陪她聊一下。“记得啊,最后问有什么启示嘛,不就是母爱啊什么的。”
“我当时也答了母爱,可我一直认为这不够。”
“不然还有陌生人的善意?”我继续回答她。
“还不够。”
“那还有什么?”
“离家出走一定要吃饱了。”
“你走吧。”我不想理她了。
“我不,我还没说完,我就不走。你想啊,吃饱了至少可以撑几个小时,离家出走好歹准备一下吧,不然不至于去吃一个陌生人的东西,心灵鸡汤里的面当然鲜,但现实说不定吃完就当场晕倒,醒了以后肾就没了,一直告诉她这世界多么美好,她就会容忍不了一点打击,轻易就无比脆弱,遇到点事就沮丧。而且啊,那个小女孩那一刻顿悟母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回家管的了三天?不是照样跟她妈吵翻天?这种药只能治她那一下,管不了多久,根源是人,根源是生活本身。”
“你理解一下出题人意图行不行?人家就是讲母爱啊,根本没你那个意思。”我强势回击她,反正答案抄完了,不需要她了。
“对啊,我理解了,所以我答了母爱嘛。”
“所以,你还瞎bb什么?你真的还不走?等下老师就来了”
“周国平研究尼采,常常有人问他,尼采是不是对你影响很大,有一次他忍不住回答了,互相影响嘛,我对尼采的影响也很大。”
不知道她又跳到哪个频道了。
“任何有效阅读不仅是吸收和接受,同时也是投入和创作。你看书掺入的是自己的体验,有你的气质,性格,经历,甚至也有你过去读书的经历.....”她还说来得及说完,我还没来得及听完,老师的脚步声就近了。
冷不丁想到苏格拉底的一句话“未经过思考的人生不值得一过”,看着她佝偻着腰走向后门的背影,她这种人到底是怎么在应试教育下喘的上气的?
不过,现在喘不上气的人是我。
累死我了,跑的连命都快没了,终于到家了。
抽屉那包万宝路,是有一次喝多了,在一个小酒馆门口买的,最普通的那种,那个老板25一包卖给我。后来我去711,看到其实只要18一包,我操他妈的奸商。711是香港的便利店,志明最喜欢吃里面的肉酱意面,肉不多也很咸,所以矫情又自认为文艺的我对它有种特别的好感。那一整包烟放在抽屉,和那天一起买的两块钱的塑料打火机一起,我一根都没有碰过,因为吸烟有害健康,不能拿我子孙后代做赌注,oh fuck,我这么讨厌小孩也许都不会有后代,也许也是因为留在衣服上的烟味很呛,我不喜欢。不过更是因为我怂吧,心里那把时有时无的戒尺,无法抹去。
祸害啊,祸害,一包万宝路的血案啊。
我的老母亲是不会听我讲话的,或者说,只会听我讲她想听的话。
她不会思考她的女儿到底抽了烟没有,也不会关心她的女儿为什么有抽烟的念头,她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也已经脑补了原因,我只用回家认错表忠心了,这样也算落得了个轻松。
被骂完以后,我的心情很不好,晚上我偷偷跑了出去。所有人都告诉你,父母是全世界,最了解你,最疼爱你的人,我懂,都懂,我都懂,可是我偶尔还是觉得好痛苦啊。
偷跑出去的那个晚上,和此刻身在北京的我心情有点像,有点委屈。
今天又去了优衣库的兼职,上了11个小时的班,很累,有遇见了很好的客人,也有很奇葩的。委屈的不是卖出去衣服了没有,也不是遭到的不公平,是下班的天太晚了,太黑了,黑的我好难受,难受的也不是这昏暗,而是这昏暗的陌生环境。
穿过迷宫一样的门,我走出来卖场,走进北京的深夜。
回家的时候拦了一辆的士,可能天生的情绪饱满让我很容易激动,一激动就容易话多,一激动就爱哭,司机大叔抽了一跟烟,一直陪我聊天,我在车上叨叨了20分钟,他人太好了,一直听我说话。其实这世界上的人,不过都是一直在找一个说话的人罢了。
下车的时候,司机大叔少收了我一块钱,右脚踏出车门的那一刹那,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老司机还有点小帅,也许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吧,这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遇见。
世态炎凉不假,可也不会凉透嘛,总要适当给点温度才有机会继续凉。
兰州拉面这种遍布每个犄角旮旯的店,到底还有什么脸面当地方特色?回兰州怕是会被打死吧,这种叛徒。可鳗鱼很喜欢全国连锁,每次我们一起去的地方差不多都是那几个,她喜欢不变的东西,比如24h便利店,她怕麻烦,我也懒得反对,随她呗。
“我刚刚有没有进那个厨房?”鳗鱼坐在我对面,眼睛锁住我身后的厨房。
“没有啊。”
“真的吗?”
“真的啊,你干嘛?”
“真的一直坐在这里吗?”
“你怎么了?抽什么筋?”我一边拿起筷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应付她。
“刚刚盯着厨房的厨师,想进去抢过他手上的菜刀,把他砍了。现在他不见了。好可怕,我真的没有动过吗?你刚刚有没有看到那个厨师?”
突然,我的手被她猛地拍了一下,我下意识的叫了一声,筷子也没拿住落了地,我的怒火瞬间被她激起。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是做梦。”她笑着拿起自己筷子,开动了起来。
算了,吃吧,也没有特别疼,看在她大老远来北京看我的份上,不计较了,我起身去重新拿了一双筷子。
“我晚上走,不用送我。”
屁股落到板凳的刹那,我听到了这句话,我好希望自己这个时候放个屁把她放飞。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臭不要脸,我什么时候说要送她了?
“你做什么梦,没睡醒?别说我等下要去上选修课这种正事,就算我闲到去旁边护城河游泳,都不会送你。”
她不再说话,不是被我的话伤害,而是我远远不如她眼前的番茄炒鸡蛋有吸引力,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选的什么课?”她放下筷子,开始搭话,饭后消遣我,算她的饭后甜点了。
“数学建模。”
“你可以考虑一下跳护城河。”
“滚。”就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话。
“对了,我有个礼物送给你,过两个礼拜到吧。”
这倒是个惊喜。我也吃饱了,放下筷子,站起来拿起包,作势要走。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她拉住我的衣角,两眼一眨一眨的盯着我。很好,戏精上身了,不飙一段戏不自在,一定要把表演融入生活。
“别演了,走,看我跳河。”
北京的秋天风很大,落叶飘着满地的金黄,起风的时候,让人感觉自己像一片落叶。我们一直走了很久的路,许久不见,难得有人愿意听我说说话。她最近在帮阿宅写小说,好像快写完了。
我最后还是逃了课送了她。
送完她以后,还要参加一个培训,在苏州街附近。
上了公交车,我占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扒在窗户旁看窗外的风景,这爱好从小延续到大。
我在苏州街吃了很辣的麻辣烫,辣的我眼泪掉下来了,于是去街边的小卖部买了一瓶营养快线,营养快线已经要5块钱了,我印象当中以前只要3块5的。
晚上要倒3次地铁回学校,苏州街的地铁站牌让我想到了薛凯琪的一首歌,叫苏州河,感觉真是一个美好的地名啊。
“好累,我先睡了。晚安。”凌晨收到了鳗鱼弹来的微信消息。
“好。”我关上了手机,闭上了眼睛,还不错的一天。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下钟,还有半个小时交卷,这是数学建模的期末考试。我看着我空白的大半张卷子,突然有点想鳗鱼。
收到鳗鱼的死讯是在她说晚安的一个礼拜后,那天晚上,她真的跳河了,幸福的长眠在水中,不会再睁眼了。
我又闭上眼,打算再眯一会儿,如果她在的话,现在肯定会把我的卷子拿过去帮我奋笔疾书了,那我肯定不会挂科了,说不定还会变大神。
但如果她在的话,后面的那些不要也无所谓了。听到了吗?不用你帮,你回来,我自己写,我不吵你。
交了卷子,走出考场,天已经黑了。我好饿,我又进了一家兰州拉面。这个女人太卑鄙了,全国连锁店意味着到哪里都是她的影子。
以前我们上晚自习聊天,常常一起盯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她每次准备从后门逃走之前,总是要来句人生感叹:“一切都是梦幻泡影,人生得意须尽欢啊。”然后,没皮没脸的弯着腰像个孙子一样的溜走。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我记得你总是带着特别的灵性,神秘而梦幻,睫毛很长,眼眸很亮,眨起来忽闪忽闪的,好像可以看见整个银河。
你说地上死了一个人,天上就会多一颗星星。
我现在,正在认真的看着头顶的天空。
哪一颗星星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