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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音(一)

2018-11-24  本文已影响8人  说鱼之乐

楔子

花开花落,日推月移。永恒的事物世间少有,一春一秋,光阴流转,一朝一代,走马即过。云逝云飞,不变的却是这长江之水,从西流淌到东,从古奔逝至今,月月年年,亦复如是。

这长江之水,奔涌万里,流至此,河道宽数里,水势渐趋平缓,悠扬平静。朝霞明艳,透过薄薄晨雾,洒在江水上,映出星点斑驳的倒影。一叶小舟,披着雾霭从日出之处驶来,不一会儿,却又渐隐在雾中,只在水上留下一缕波纹。

一条不知名的小运河,从长江此处,延伸向远处的平原。这条运河不知道存在了多久,也不知道最初是何目的开凿,在青史上痕迹也无,只是在这片平原上的一个个村落里口口相传。老人们描述着关于它的种种传奇,带着感情,绘声绘色,因为它养育了这一方水土。

运河在这平原上绕过了一个个村落,滋润了一片片农田,蜿蜒曲折,流向一僻静深幽之处,最终汇入一湖泊。湖泊方圆数里,清澈明净,碧绿平静,宛如一块青玉。湖岸边杨柳丝绦,婆娑婀娜。几块怪石伫立岸边,姿态各异。

滴答——似乎是柳枝上的一滴晨露滴进了湖水。湖水的平静被稍稍打破,一层层微小的水波向四周散开。

这时候,一曲乐曲缓缓响起,似乎是应和着这湖中涟漪的频率,开始仿佛游丝,蜿蜒缠绕,然后丝慢慢搓成线,线慢慢织成布,乐曲竟然开始蔓延起来,就如水中的波纹一样,此起彼伏,四下律动。这匹音乐之布又渐渐缠绕,弯曲,纤柔无形,就好像变成了涓涓细流,润物无声。紧接着曲调渐开,无数细流汇聚,竟有江河奔腾之势,大江大河又继续融合,最终竟然汇成一片汪洋,纵横恣肆,广袤无限。而此时那湖水中动极反静的波纹,竟也如大海之怒涛一般,有着汹涌澎湃的神意。

“好!弟弟吹得真好听!”一少年拍着手叫道。少年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红布衣衫,面貌方正,天庭圆阔,浓眉大眼。他小小年纪声音却很浑厚,似是中气十足。

红衫少年仰头望向湖边的其中最高的一块怪石之顶。怪石高丈余,高耸嶙峋,似是一瘦高老者,沿湖垂钓。一白衫少年正盘坐于怪石之顶,那少年年纪和红衫少年相仿,身形笔直,容貌俊朗,一双妙目清澈无比,好似两潭秋水。一双白净的手正捧着一碧绿物事,双腮微鼓,曼妙音律,如初春青草,抽芽剥丝。定睛细看那碧绿的物事,却是一细长的柳叶。

白衫少年似是没有理会红衫少年的夸赞,亦或是兀自吹奏,没有听到喝彩。那由柳叶律动产生的音律却似顺应天地之数,不眠不休,不停不息。此时的音律又恢复到最初的游丝一般,缠缠绕绕,悠扬绵长。

红衫少年注意到之前的那一滴水滴在湖面引起的波纹已经消失殆尽,而湖面又恢复了平静,似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而白衫少年吹奏的音律也随着水面的波纹而渐渐消失。白衫少年朝下看了看地上的红衫少年,嘴角似是闪过一丝笑容,接着他在那块怪石上面站了起来,四肢并用,很灵巧地从上面爬了下来。他的衣衫依然洁白无瑕,没有染上一丝灰尘。

红衫少年马上跑过去,一脸喜色。白衫少年见状,不由地笑笑,明眸皓齿,仿佛春风拂过,说道:“哈哈,二哥,让你等得有点久,不过……”声音清越高亢,圆润动听,说着他伸出右手,调皮地眨了眨眼,然后张开手掌,掌心赫然躺着三片金叶。这三片金叶闪闪发亮,薄如蝉翼,却柔软坚韧。更惊奇的是三片金叶无论是形状,大小以及上面的纹路都如出一辙,完全相同。

红衫少年高兴地拍手大笑,兴冲冲地说:“弟弟啊,我老早就看到这片金黄的叶子,这可比你柳叶好吹多了。”说罢,呵呵傻笑,显得不胜得意。

白衫少年听罢此话,不由地感动,红衫少年性格憨直,看到金叶子,也只是想到自己可以以此代柳叶吹奏,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说道:“二哥,这是金叶子,可以把集市上所有好玩的东西买过来呢!”

红衫少年用他那略显有肉的手摆了一摆,又笑道:“哈哈,集市上能有些什么东西,那些寻常东西早就玩腻了,比起那些来,我还是喜欢听你吹的乐曲!”接着他似乎是怕被旁人听到似的,一根胖乎乎的手指竖立在唇边,以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我觉得那个皇宫乐师都没你吹得好听。”

白衫少年虽然伶俐聪明,远超同龄之人,可是少年心性,争强好胜,天性使然。于是他得意地说道:“皇宫乐师以笛,鼓,琴人造之物吹奏,充其量只是‘人籁’,可是我能信手摘叶,以自然之物随意吹奏,却要高一层次,我的可是‘天籁’!”

白衫少年的话刚说完,一个嘲讽的声音随风飘来,“哎,你个小子大言不惭,竟敢吹这等大牛?你可别把天给吹破了!”

红衫少年和白衫少年闻声均是一怔,面面相觑。

那个声音接着吟诵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是李太白《侠客行》中的名句,这时从这个声音中吟诵出来,不禁感到杀机四伏。

白衫少年和红杉少年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说话的人是一个青衫少年,年纪大约比他们俩大上三五岁。那少年笔挺高瘦,面貌偏瘦,剑眉斜飞,眉心有一颗淡淡的青痔;一道长长的疤痕斜斜印刻在他的脸颊右侧,平添了几分杀气。

白衫少年冲着那青衫少年说道:“大哥说的对,我是……是……哈哈——有点狂妄了。”说罢他拼命掩藏着笑意,丝毫也没有觉得自己说错的意思。

红衫少年道:“皇宫乐师算什么,我就是觉得三弟的吹得就比什么劳什子皇宫乐师好听。”

青衫少年冷冷道:“你懂什么?就好像你见过皇宫乐师一般。皇宫乃天下之中,人才荟萃,还找不出一个好的乐师?还有,以后这种话不要说,免得招惹是非。当今的形势……”

接下来他的话就被一阵乐律给打断了。只见白衫少年左手持一树枝,右手信手摘一树叶,放在嘴边便吹了起来。他左手的树枝按照某种节奏在石块上敲敲打打,和他嘴中树叶吹出的旋律暗合,浑然一体,妙乐天然。红杉少年和青衫少年听着说不出的受用。

青衫少年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三弟,你的确在音律方面资质奇佳。但是有句话我必须要说,如今天下形势有变,太平之世已岌岌可危,以后数十年,想要苟活于世,必须得倚一大将,全力效忠方可,然后功成身退,青史留名。切不可不学无术,更不可妄言非议!”

白衫少年随手扔掉手中的树枝和树叶,笑道:“哈哈,大哥说的也许有道理,但是小弟我还是喜欢现在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我想什么时候睡觉就睡觉,想什么时候吃饭就吃饭,闲时到田间野外散散步,琢磨琢磨乐理,岂不是很好?二哥,你说是不是?”说罢,脸朝向红衫少年,似是征求同意。

“是,我觉得二弟说的有道理。给什么大将军什么皇帝效力有什么好?”红衫少年说道。

青衫少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二弟,平素你最忠厚老实,可是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子执着,从不轻易折服于人。既然你这么说,今天我们就说到这吧。”说罢似要转身离去。

白衫少年说道:“大哥慢一慢,我这边有几个好东西!”说罢,他凑到青衫少年和红衫少年跟前,将手一滩,掌心是方才那三片金叶,闪闪发光。他继续说道:“这几片叶子既不是寻常树叶,也不像是工匠妙手雕成,今你我兄弟三人,发现了这三片叶子,怎能不说是缘呢?今后我们也许会天涯海角,但是有这三片天之神叶作为牵绊,即使是再远,也好像在咫尺之间一样!”

白衫少年说罢,红衫和青衫少年沉默不语。湖面异常平静,那些嶙峋怪石,也沉默不语,默然伫立。

“三弟说得对。”青衫少年突然说,他伸手拿过了一片金叶,“你们两个也各拿一片吧。今后无论身在何方,心却仍在咫尺之间。”

红衫少年也拿了一片金叶。

白衫少年突然连爬带跳爬上那最高的嶙峋怪石,他们三个自幼习武,此时白衫少年的轻功已经颇有小成。一颗高大的柳树枝丫拂过那怪石之顶,白衫少年信手摘了一片叶子,便开始吹奏了起来,音符仿佛喷薄的泉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

青衫少年和红衫少年在怪石下面仰头看着白衫少年,他们的心却在静静地聆听这曼妙的乐曲,他们索性躺了下来,神为之所飞。那音乐仿佛有三种不同的节奏组成,一种节奏仿佛大海,恣意汪洋,胸怀天下;一种节奏好似雀鸟,漫舞游空,自由自在;而另外一种却好似黑夜,包罗星空,却又暗潮涌动。三种旋律起初还有分明,到后来却渐渐地融为一体,不分彼此。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反之亦然。

曲罢,兄弟三人均心驰神往,不知思虑何事。一只不知名的飞鸟,猛然飞起,雀啼婉转,打破了宁静。

“三弟,这曲子叫什么名字?”红衫少年突然高声问道。

那白衫少年沉吟不语,过了一会才说道:“我看就叫‘希音’吧。我们三人,今后也许会分别,也许再也不能见到。江湖四海,世事变化,而我兄弟三人,恰似三首乐曲,分分合合,汇成一首曼妙的‘希音’。”

那只飞起的小鸟,再也没有飞回来,一滴晨露,又滴在湖中,打破了宁静,泛起了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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