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弹指五六次

题目： 《人生弹指五六次》

【夜花晨拾（28）】

作者：曲润琏

时间：20210221

居桦的父亲，居渚，1954年出生于胶东一个小渔村，之后顺理成章成了一名渔夫。这位渔夫壮年时，为了一家老小，没少折腾。

年轻时，兼任过村里的播音员，也属于能让姑娘们眼前一亮的那类人。

结婚后，成了专职渔民。那是老爷子一生中的黄金时代：身高力壮，聪明豪爽，重情重义，勤奋耐劳，走到哪里都被多数人认可，物质和精神上的收入都不居人后。

他跟同伴出海时，小船在汪洋大海中，如一片随波逐流的枯叶，是很渺小的。辛辛苦苦撒下网去，费时费力收上网来，可能捞得千斤海货，也可能一无所获。因此不可盲目下网，判断渔汛很重要。判断渔汛，需要学识、直觉、胆略，和一部分运气；在这方面，居渚是个高手。加之他身强力壮，干活不偷懒，很能吃苦，因此挺受伙伴们欢迎，自然分得的收入也不少。

但是他有个先天的弱点：容易晕船。另外，因脾气急躁，逞强好胜，常用蛮力，很快有了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还有一次，在船上收缆绳时不小心，把自己的一段小指头生生给挤掉了。

总之，不到40岁时，他就被迫基本告别了随船出海的生活。此后他很怀念出远海的经历，那些乘风破浪驾船绕着胶东半岛奔波的日子，很有魅力。

虽不亲自出海，但因与哥哥居淞等人，合资购买了一艘小渔船，共同经营，因此居渚仍在靠海吃海。1994年左右，居渚家里就安装了固定电话、买上了电冰箱；这两样“现代化家电”，即使在当时的城市里也不多见，更别说胶东农村了。

此后他的腰椎间盘突出越来越重，压迫神经导致腿疼得厉害，近乎失去劳动能力。无奈之下，四处求医。最后，不得不选择做手术，将一块压迫神经的骨头取出，以缓解压迫神经之苦。

根据医生建议，此后的居渚，已不适宜进行任何体力劳动了。屋漏又逢连夜雨，因海洋资源枯竭、捕渔界“大鱼吃小鱼”等残酷竞争，他们兄弟们合伙经营的渔船，收入每况愈下，最后只能停止经营。

看着膝下两个闺女，大闺女居桦20出头、小闺女居薇尚在求学，居渚觉得自己必须继续想办法赚钱养家。他与妻子商量后，开始学着人工养殖狐狸和貂。各家渔船经常带回可以作为动物饲料的死鱼碎虾，因此海边不少人在探索养殖业。

初入养殖行业，居渚夫妇吃尽千般苦。要在村边租建养殖场，修墙整院，买笼子和种狐种貂，加工饲料的设备，购买储存鱼虾和粮食，准备狐狸貂的一日三餐之余，还要清理环境、观察记录它们的成长、治疗它们的疾病、制备保存皮毛、出售皮毛；同时还不能忽略自家人的一日三餐、衣被冷暖。那几年，居渚夫妇忙得像陀螺，身体健康严重透支。但是毛收入虽巨，净利润并不乐观：养殖行业同样存在“大鱼吃小鱼”的规律，越小的养殖场成本越高；而且他们受制于上门收购皮毛商贩的价格打压，加上全球皮毛市场的波动等原因，辛苦经营几年算下来，养殖场的收入跟外出打工差不多而已。

2007年，大女儿居桦生了宝宝，小女儿居薇也参加工作了。在孩子们的极力劝说下，居渚夫妇终于结束了养殖场经营。居渚是有些不甘心的，因为他的养殖本领越来越高，特别擅长诊治狐狸貂的疾病，摸索出了独到经验，已经胜过一般兽医。此后好几年，其他养殖场经常咨询居渚，甚至聘请他作为兽医前去诊冶病兽。

后来居渚仍不服老，不顾孩子们反复劝阻，总想做点事，挣点钱，减轻儿女负担。他先后去一些工厂看门、到超市整理蔬菜、到酒店担任保洁人员等，收入虽然不多，但是走到哪里都因朴实耐劳而受人欢迎，他也能够享受“合群”的快乐。

再后来，随着年岁继续增加、身体机能进一步下降，孩子们不得不给老爷子下了“死命令”，坚决不允许他再外出劳动。孩子们反复跟他说，“服老”吧，到了彻底享受“养老生活”的时候了。于是他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劳动岗位，演起了专职“老人”的角色。

现在老爷子68虚岁啦，颐养天年中。

人生说长也长，但是黄金年华，总似弹指一挥间。平凡的人生，只能弹和挥五六次；不凡的人生，不过再多弹和挥两三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