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了不该爱的人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三届爱情主题积分赛活动。
1
陈开明没有想到，在他二婚的大喜日子里，接到了儿子病危的通知。
铂金大酒店，车辆穿梭不停，喜气洋洋。
二楼大厅内，红色地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里面的舞台上，复古的吊灯散发出柔和明亮的光芒，如梦似幻，舒缓浪漫的轻音乐在四周萦绕。地毯边上有各色小气球点缀，周围摆放着整齐的圆形餐桌，前来祝贺的宾客已陆续就座，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吃着桌上的点心和糖果。舞台周围彩灯闪烁，中间用鲜花和绿植布置了一个拱门，拱门正中间用玫瑰花镶嵌了一个大大的“喜”字，后面电子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新郎新娘的结婚照。
当司仪宣布“新人入场”，新郎陈开明来到舞台中间。一套深蓝色的定制礼服，裁剪得当，将他挺拔的身材衬得更加颀长。二八分的头发向后整齐梳着，抹了定型发胶，格外精神，轮廓分明的脸上是立体的五官，特别是浓眉下那一双深邃的眼眸，自带深情。此刻他面带微笑，望向大厅门口处，等待着他的新娘。
新娘蒋婷婷一手捧花，一手挽着父亲的胳膊，在浪漫的乐曲声中缓缓走向舞台。她化着精致的妆容，娇俏的五官妩媚动人，纤细高挑的身材在白色婚纱的包裹下更加轻盈，美得如下凡的仙子。
陈开明牵起蒋婷婷的手站在舞台中间，一对璧人在灯光的照射下成了全场焦点，台下一片欢呼。尽管新郎比新娘大十岁，两人站在一起却丝毫没有违和感，新郎成熟稳重，新娘楚楚动人。
“请问陈开明先生，你愿意娶你身边这位蒋婷婷女士为妻，无论顺境还是逆境，都爱她尊重她保护她，直到永远吗？”司仪洪亮的声音在大厅响起，台下人屏住呼吸，等待着新郎的回答。
陈开明正要开口，裤包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他想要去掏手机，蒋婷婷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陈开明，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不配得到幸福。”门口处，一个中等身材的老太太骂骂咧咧闯了进来。
陈开明愣了愣，蒋婷婷脸色阴沉下来，眉心紧锁。台下宾客一阵喧哗，目光齐刷刷看向老太太，议论纷纷。
“她怎么来了，这不是他前妻的母亲吗？”
“肯定是为她女儿出气来了。”
“陈开明和她女儿早就离了，来这里闹不是出丑吗？”
……
“陈开明，我女儿和外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饶你。”老太太用手指着陈开明边走边骂，眼看就要走上台去。
旁边两位服务员上前阻止，一边劝一边把她往门口拉，与陈开明踏实的亲朋也去帮忙解围，老太太的叫骂声渐渐在门外消失。
大厅里喜庆的氛围仿佛被冰冻了，主持婚礼的司仪尴尬地笑了几声，慌忙打圆场。
婚礼继续进行，陈开明包里的手机持续振动着。他看了一眼满脸委屈的新娘，抿了抿唇，将戒指戴在新娘的手上，挤出一丝笑意，轻轻吻上蒋婷婷红润的唇。
……
仪式结束后，陈开明来到休息间迫不及待掏出手机查看，七八个未接电话，全是前妻赵丽打的。他再一看信息，“儿子病危”几个字似惊天炸雷劈在他脑门上，震得他一阵眩晕。他赶紧回拨过去，赵丽的电话已关机，他咬了咬唇，踢了踢地板，挥拳击向空中。
蒋婷婷来到他身旁，看他脸色不好，柔声问：“明哥，怎么了？还在生那老太太的气？”
“她说儿子病危，在省城医院。”
“这像她的风格，为了阻止我们，连儿子也利用上了。”
“她不至于拿这个说事吧！”
“你忘了，以前她假装自杀的事。”
蒋婷婷这么一说，陈开明瞬间轻松了不少，他把她拥入怀里，喃喃地说：“婷婷，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明哥，我很爱你，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能将我们分开。”蒋婷婷双手抱住陈开明的腰，把脸贴在他的下颏处。
陈开明拥着蒋婷婷回到大厅，宾客满座，其乐融融。宴席已开始，两人拿着酒瓶捧着酒杯，一桌一桌向前来祝福的客人敬酒致谢！
2
陈开明得知儿子病重的确切消息，是在他结婚两天后。
当初他为了能和赵丽离婚，“净身出户”，房子、车子、儿子归赵丽，他只拿走了自己穿的衣服。离婚后，除了按时付生活费，儿子的事他很少过问，工作忙是一回事，主要还是赵丽和她母亲一家人根本不让他见。儿子从出生就是赵丽亲自带，赵丽是出了名的贤妻良母，他从不担心儿子会被照顾不好。
他赶到省城医院时，儿子已从手术室转到重症监护室。读初二的儿子在体育课上发生了意外，从一单杠上摔下来头先落地，摔成重度脑震荡，在陈开明结婚那天，医院下了病危通知。
赵丽当时六神无主，眼睛都哭肿了，想着如果儿子抢救不过来，也该让他爸见最后一面。让赵丽没想到的是，陈开明居然不接电话，发短信也没回更没有来，她如坠入冰窖里，彻底心死了。如果说在这之前她还幻想着陈开明看在儿子的面上对她还有一丝留念的话，现在的她就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儿子的生死也抵不上他要给那小妖精的盛大婚礼，她低估了蒋婷婷在他心里的分量。她觉得当初的付出和痴情是多么的可悲和可笑，自己就是他想扔就扔的一个物件，他压根儿从未在意过别人的感受。
在儿子进手术室的那天，赵丽一个人在外面苦苦熬着，告诫自己一定要撑住，儿子一定能挺过难关。当她看着主刀医生一脸疲惫从手术室出来，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时，她在医生面前连连鞠躬，蹲下身来双手抱头再次痛哭，身上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哭之后抹干眼泪又笑了。在哭与笑之间，终于熬过了那一天，她发誓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什么人能伤到自己了，因为她知道，自己从里到外进行了重塑，穿上了铠甲，坚不可摧。
当赵丽见到陈开明的那刻，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平静如湖面，仿佛陈开明是一个和她们母子俩没有半毛关系的陌生人。陈开明被赵丽漠视的态度惊到了，他一直觉得，无论自己做什么，赵丽在情感上都是离不开他的，甚至有些“痴缠”，他讨厌她的中规中矩，讨厌她的逆来顺受。
这次儿子病重，他知道是自己小人了，以为又是她施的“苦肉计”，想破坏他和婷婷的婚礼。他看着她正想解释什么时，赵丽冷声开口了。
“陈开明，你不必自责，从今往后我们母子俩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请回吧！”
“赵丽，我始终是他爸，不是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
“你是他爸？你摸着良心说，儿子从出生到现在你管过他什么？儿子病危的时刻你又在哪？你的爱情伟大，至高无上。”
赵丽说最后一句话时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几乎是歇斯底里吼出来的。
陈开明一时语塞，眼睛里闪过一丝懊恼，沉默一会儿后去了儿子的病房。
儿子已脱离危险，仍在昏迷中。看着儿子被裹得像粽子一样的脑袋，一股撕裂的痛在他全身蔓延，他握着儿子的小手，内疚自责如潮水一样涌上心头，祈祷着儿子能快点好起来。
他心里明白，他与这个小人儿之间已横了一道梗，一道再难去除和修复的梗。
3
陈开明是团县委的副书记。当初他与赵丽经人介绍相识，赵丽是县印刷厂的会计，家境好，父亲是县财政局的局长。赵丽长得娟秀，身材婀娜，是典型的古典美女，特别是那对如黑宝石一样的眼睛，晶莹透亮。赵丽第一次见陈开明，就被他帅气的外表和冷峻的气质吸引了，两人恋爱没多久就走进了婚姻的殿堂。那时陈开明还是单位的一个小职员，家庭条件不算好。
婚后的赵丽像捡到了宝，满心满眼都是陈开明，舍不得陈开明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父母对陈开明说话的语气稍有不妥，她就要和他们理论几句，生怕会伤了陈开明的自尊。家务事她一律不让陈开明碰，陈开明每天上班穿的衣服她会提前烫好，陈开明下班回来她会递上热茶，然后去厨房里忙碌，变着花样做他喜欢吃的菜。
赵丽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居家过日子的传统女人。陈开明的母亲生病住院，瘫痪在床在他们家住了三年，除了保姆帮忙，赵丽每天下班回来亲自侍奉，擦洗身子、端水接尿，直到婆婆走到生命尽头离开，她从没有过脸色不好或半句怨言。这一点陈开明是看在眼里的，他心里很清楚，在他的朋友圈中，没有谁的妻子能比得上赵丽的贤惠，就是自己的亲妹妹，在照顾母亲时也没有赵丽那般细致和耐心。
不对等的爱和付出，婚姻的危机还是来了。
在县里举办的“文艺汇演三下乡”活动中，陈开明作为团委副书记，不但是组织者，更是参与者。在排练小品《风雪夜归人》时，他与县文广局下属单位歌舞团的职员蒋婷婷相识了，蒋婷婷是学舞蹈的，年轻漂亮，气质高雅。两人在小品中扮演开夜店的夫妻，在频繁对戏和接触中，陈开明被蒋婷婷的朝气活力感染，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几岁，蒋婷婷觉得陈开明俊朗稳重，年轻有为，心生喜悦。在眼波流转、肢体接触中，两人之间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蒋婷婷是家中独女，父母娇惯，有求必应，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她知道陈开明是已婚男人，她不在乎这些，她就喜欢陈开明这样成熟有魅力的。在她的大胆示爱和热情撩拨下，陈开明哪里见过这样的诱惑？赵丽虽然很爱他，但在他面前循规蹈矩，从来不会撒娇卖萌。他觉得蒋婷婷妩媚娇艳，风情万种，三个月巡回演出结束后，两人早已坠入爱河，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陈开明回家的时间少了，多数以出差、加班为借口和蒋婷婷厮混在一起。赵丽渐渐察觉了端倪，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她一向比较保守，性子温婉，她不想和陈开明闹也不想失去他，她对陈开明比以前更好了，为他煲汤、为他准备洗澡水、为他买高档的衣服……
她认为自己加倍对他好，他就不会舍得离开这个家。一个冬季的夜晚，陈开明说晚上不回来吃饭要加班。赵丽看着外面呼呼的飞雪，担心他白天穿得少会冷，拿了件厚外套给他送去。她来到单位后，办公室没亮灯，拍门也没人，她慢慢走下楼梯来到坝子里，摸出手机打陈开明的电话，显示无法接通。她仰望着黑漆漆的天空，感受着零星雪花掉在眼睑上，冰冰凉凉的触感从皮肤一下子渗透进骨子里……
4
赵丽正琢磨着怎么开口问陈开明加班的事情时，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是蒋婷婷打来的，约她在一个咖啡馆见面。同在一个县城，她是认识蒋婷婷的，她答应了，她想听听她要对她说什么？
当两个女人在咖啡厅靠窗位置坐下后，引来了周围男人的注目，她们长得都很“扎眼”，赵丽看上去虽然年长一点，但她身上天然去雕饰、娟秀温婉的气质，是蒋婷婷没有的。
“你好！我是蒋婷婷，约你出来，想必你已知道原因。”蒋婷婷轻轻一笑。
“我们不熟，我也不想认识你。”赵丽盯着蒋婷婷的眼睛冷冷地说。
“你还是来了，我本不想伤害你，但我控制不住自己，陈开明爱的是我，你放手吧！”蒋婷婷右手食指在桌子台面敲了敲。
“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偏偏去学偷抢，你父母就这样教你吗？”赵丽一改往日的好脾气，声音高了几分。
“你看你还是激动了，都说了我们好好谈谈。你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好妻子，但陈开明说他会娶我。”蒋婷婷拿起汤匙轻轻搅拌着咖啡。
“有本事你让他自己给我说，我和他之间的事你没有资格问，如果你实在没男人要，我可以考虑把他让给你。”赵丽站起身，一字一顿地说。
……
两个女人没有泼咖啡，也没有抓扯头发，气势上好像谁也没有输，谁也没有赢。
赵丽走出咖啡馆，腿就发软了。尽管她有备而来，但还是低估了那个小女人的定力，虽然没有抓到陈开明出轨的证据，但她心里清楚，那些议论都是真的。她想不明白的是，明明对方才是见不得光的一方，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来找她谈判？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开放吗？
那一晚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她爱陈开明，很爱，这么些年来，她为了这个小家，为了陈开明和他的家人，她吃了很多的苦。没有认识陈开明之前，她也是父母眼里的大小姐，不会做家务也不用做家务。结婚后，为了顾及陈开明的脸面，怕父母说话伤到他，她从父母的大房子里搬出来住，不会做家务就学，陈开明喜欢什么她就倒腾什么？除了儿子和工作，她每天围着陈开明转，陈开明就是她的天、她的一切。
5
没过多久，当陈开明亲自说出“我们离婚吧”几个字时，她没有哭闹也没有质问，两眼失神地看着窗外，只说了一个字“好”。当天晚上赵丽的母亲发现她在卫生间用刀片割了手腕，抢救及时捡了一条命。看着母亲伤心欲绝的样子，赵丽终于清醒过来，她还有父母，还有儿子，他们需要她。
她没有再为陈开明流半滴眼泪，很快就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
上天是公正的，因果有轮回。
陈开明和蒋婷婷结婚后，生活并不像他期望的那样。他和蒋婷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生出一男半女，他们去了很多有名气的不孕不育医院诊断，也没有个结果。
居家过日子，蒋婷婷恢复了娇娇女的秉性。花钱如流水，在他耳边不是念叨哪款包包好看，就是攀比哪家丈夫又给妻子买了新款时装，抱怨陈开明没本事没能力，养不起家。她不会做饭也不会收拾屋子，家里常常乱七八糟的，陈开明忙完工作回家，经常见不到蒋婷婷，她不是在娘家，就是和一伙朋友在外面疯玩。
陈开明晚上常常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不开灯，点燃一支烟慢慢吸着，他看不见那袅袅升起的烟雾，只看见那忽明忽暗的红点一步步朝指尖靠近，越来越近。
他想念，想念原来那个家的整洁与温馨，想念赵丽煲的热汤，想念儿子欢乐的笑声……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