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不跳舞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今年的雨季特别漫长。
他们两个从的公寓里面出来，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十二点钟，外面很安静，路灯还亮着，只是灯光被茂盛的梧桐和香樟树遮挡了大半。
收垃圾的三轮车停在不远处，一个工人从车上下来，开始搬动的黑色垃圾桶，白天下过雨的地面还有一些潮湿，他开始担心自己可能会感冒，后悔出门前没有拿件外套。
“天气真好，你看月亮！”她略带惊喜地说。
云层从中间散开，月亮看起来特别清晰。
他有些尴尬，今天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就发生了关系，直到现在对彼此都还不算熟悉。
他们在地铁站出口商场的负一楼吃的晚饭，之后在旁边的一个创意园逛了一会儿，分开的时候，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家，也许因为确定她不是自己的菜，所以才能这么随意，此刻他忽然感到一些内疚。
“我们再去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要是你不困的话。”他说。
“可以啊，”她很礼貌，
“我平时睡觉都挺晚的，工作多的时候熬通宵也是有的。”
刚才的她的确有些困意，现在一吹风又清醒了，在电梯里她特意回想了一下，算起来自己已经有三年没有跟男人有肉体接触了，刚才他们两个结束以后，她提出要回家，他点头没有挽留，这让她心里感到一丝委屈，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没有吃亏，也就稍稍释然了。
“有家Tims应该还开着，不过离这儿还有一公里多。”他说。
“那我们走路过去吧..……我平时也喜欢压马路，周末不忙的时候就在内环里面到处逛。“
路上光线很暗，她偷偷看了一眼他，从侧面看他的姿态很不好，有些驼背，黑暗里就像是一个老头，她忽然感到有些后悔，中间她几次想伸出手去拍一拍他的背提醒他，不过还是忍住了。
沉默的氛围让他感到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应该主动找点话题，聊点工作或者生活，不过这时候似乎任何话题都显得很突兀，或者牵一下她的手，他想了一下，还是算了。
他回想起半个小时前在床上，她闭着眼睛，一道泪水顺着她眼角的细纹滑了下来，这让他有一种久违的成就感，不过今天的他也非常投入，远超以往的程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从感情还是肉体上，她都没有让他特别的心动。
“也许是出于泄愤？”他暗自思索。
出了小区大门，街上明亮很多，路对面还有没打烊的超市和水果店，房产中介里面还坐着几个穿白衬衣打领带的男的，其中还有两个中年人。
他终于能仔细看她，她的脸饱满光滑，只是少了些年轻女孩的通透感，宽松的裙子倒是遮住了略显臃肿的身体，不过还好，对于她的体形他并没有感觉到不适。
“这里好热闹呀！”
路过一家烧烤店，里面红色的装修分外显眼，一张大的电视屏幕挂在墙上，正在放着足球赛，客人和服务员都在专心地抬头看球。
“半夜生意还这么火，真羡慕啊！”
她盯着里面看。
“是吧，你要不考虑搬过来住？”他调侃地说。
“你说话可要小心，我会当真的！”她看了他一眼，笑着说。
他忽然感到一些紧张，停顿了一说：
“我当然是认真的。”
“跟你开玩笑的，以后再说吧！”
她笑着说。
他感到一阵挫败感，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他忽然想早点结束回去睡觉。
很快就到了，咖啡厅里面灯光很暖，已经没有什么顾客，只有一个短发的女人坐在门口的桌子旁边，不停在笔记本上面敲着，里面角落里一对年轻男女正面对面坐着看手机。
他给自己点了一杯热焦糖牛奶，她要了一杯冰拿铁。
他们在靠玻璃的位置坐下，外面路上车辆都很少了，一个外卖员提着袋子匆匆走过，他又看了看角落里那对年轻的情侣，女孩扎着短马尾，紧身的瑜伽裤和运动背心完美凸显出她的身体曲线，露出的小腹有明显的健身痕迹。
“我有点担心喝了咖啡晚会睡不着，”她说，“不过还好明天没什么事情，可以睡到自然醒了，但是我最近睡眠不好，每天都是五点多就会醒来，特别烦，可能是因为想着工作的事情。”
其实她是想喝点酒的，此时她感觉很放松，她认真端详他的脸，皮肤有点黑，像是长久风吹日晒长的结果，好在没有大多数中年人的浮肿油腻，他的嘴唇紧闭一直着，表情也有些冷漠，下垂的眼角有时显得有些老态，她感觉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父亲的样子。
接着她聊起自己的工作，以及最近想自费出版一本小说的打算，他假装饶有兴趣地听着，眼睛看着桌面，或者四处打量，中间不经意地抬头看她一眼然后移开，她带着一条银色的挂坠，上面镶着一些碎钻和一颗珍珠，他发现她下巴和脖子的连接处已经堆积出两道明显的颈纹。
她主动提起自己最近的一段感情经历，她觉得坦诚一些没什么。
“我还是有些不舍的，我跟他交往了大概有半年，因为他在浦东，我工作也很忙，有时候还要出去拍片子，所以我们一周才见一次，但是我能感觉出我们两个互相之间是有感觉的！”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假装好奇地问。
“他是上海土著，英国的海归，他品味很好，会弹钢琴，人也很幽默，聊天的时候特别喜欢逗我开心，不过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时地瞟向右侧，脸微微发红，鼻子两侧出现一些明显的小斑点。
“没有上床？那接吻呢？”
“他还是挺绅士的，从来没有跟我要求过这些，我以为我们还没有走到那一步，而且我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她忽然停下，发觉这句话似乎已经不适合此时的自己，她很奇怪自己今天的表现，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推着做出了改变，做梦一样地跟他回家。
“我觉得你们两个肯定有些问题，这么长的时间，一对正常的成年男女肯定要发生点什么。”
他笑着说，其实对自己的论点也不确定。
“我可以确定他不是gay，因为他喜欢看一些性感的女人照片，但是你说的是对的，这样确实有点不正常，也许当时我应该主动一些。”
她眼睛盯着一个地方，又过了一会儿说：
”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后悔了……”
她用手扶着额头，一副懊恼的苦笑。
“怎么办，我好后悔呀……”
看着她的样子，他忽然有点想笑，他发现除了衰老，时间在她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
”不知道现在的杨兮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他忽然想到十几年前的初恋女友，他以为那些久远人和事自己应该早就不记得了。
“她不会是这样，”他安慰自己，“她跟普通的女人不一样，看一眼就会让人不会忘记。”
他的眼睛又瞟到那对坐年轻情侣身上，女孩抬起头朝他看了一眼又低了下去，她胸前的皮肤白得发亮，上翘的鼻尖有明显的人工痕迹。
他被一阵快节奏的音乐吸引，隔着玻璃，看到不远处的场地上有四个人正在跳舞，两男两女，女的都穿着蓬松的长裤和黑色运动bra，男的穿着短裤T恤，都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们的面前支着一个落地的手机支架和一台音响，支架顶上一个小小的方形LED灯亮格外耀眼，他们动作很整齐的，看得出来练习过很多次，只是有些动作明显做得不到位，跟专业的比还差了一些。
一个念头忽然在他心里闪过。
“我们为什么不跳舞？”他对她说。
她瞪大眼睛愣了两秒钟：
“现在吗，可是我不会跳啊！”
她好像还没有从失落的情绪中摆脱出来。
“没关系，试试嘛，反正三更半夜也没人会看到，走吧！”
他把剩下的饮料一口喝掉，拉起她的小臂，她的皮肤很光滑，像是婴儿一样的感觉，她跟着站起来一起走了出去。
他一路拉着她的手，她特意调整了一下自己左右脚的顺序，以跟上他的步伐节奏。
时间已经是半夜两点钟，他感到空气里面开始有了一丝闷热的气息。
他们走到距离那些人三四米远的位置，才放开手站住，然后跟着那些人的动作慢慢动起来，她轻轻地挥了几下手臂，肌肉拉伸的疼痛立刻让她放弃了。
他很认真的跳了一会儿，动作模仿出了七八成的样子，但是一分钟以后，他就开始呼吸急促，胸口传来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喘气。
“要不要休息一下，”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我平时真的没有运动的习惯。”
他大口呼吸了二十多下才开始适应过来。
“我再跳一会儿。”他说。
他这次稍微放慢了节奏，不过很快就感觉到T恤跟后背的皮肤粘在了一起，脸上的汗水也开始顺着鬓角往下流淌，他没有理会这些，继续保持有节奏地呼吸，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了，前面的视线也慢慢清晰起来，他的动作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成了没有规律的随意乱舞。
“吼！吼！”他朝着空气用力喊叫了两声。
第二天他一直睡到了上午十点多钟，醒来感到浑身的关节都很不适，膝盖也微微发热，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之后穿上衣服下楼逛了一圈，天气还没有完全放晴，但阳光已经让皮肤有了一丝炙烤感，回来以后他在一直沙发上坐到中午，直到上升的气温让他开始烦躁不安，他不得不打开空调，走到书桌前坐下，窗外的光线很亮，树上传来的微弱的蝉叫声，夏天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