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失意，妄为青春 我以为我们的故事，会是一部喜剧
（一）
我坐在只残留着几点阳光的树荫里，翻着一本破旧的书，书中的女主蹲在路边，为那个负心的男主失声痛哭。
我嚼了几口泡泡糖，吹起来，然后碎掉，腹诽着这无聊的故事。
不远处的阳光下，一个男孩子正在和他身边的同学大声谈笑着：“我觉得吧，女生的胸要差不多正好。”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比如那边那个，就像四川盆地一样。”
我抬头，想看看他说的是谁，却意外看到了他指向我的手指，和他玩世不恭的笑，心中暗骂一句，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没想到，后来的我，会那样的羡慕那个无聊故事的女主。
（二）
所谓冤家路窄，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作为新生代表坐在主席台上，看着站在初二学生最后一排的男生，努力遏制着自己脸上快要溢出来的吃惊，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
稀稀拉拉的掌声过后，我面带微笑地走上台，说着一句句下台就可能被雷劈的话。
又过了很久，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还夹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欢呼声。
我知道，这是开学典礼结束了。
我看见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两手揣兜，晃晃悠悠地走进教学楼。
新生在班里自我介绍了一圈，自然是谁也没记住。但是谁也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记新同学的名字上，在老师说放学之后，便散伙回家了。
小胖，我的小学同学，恰巧和我分在了一个班级。小学六年便和他一起走回家，大抵这三年也要和他一路了。
我和小胖打打闹闹刚走出校门口，便看见了那张欠揍的脸。
小胖家离学校更近，我在路口和小胖挥挥手，然后转头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你呢？”他歪头，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
“木楼梯那。”
“巧了。”
人生，有很多个巧合。
该死的巧合。我暗骂。
但我还是走上楼梯，微笑道：“真巧呐。”
“平胸女，你笑得真假。”
“哦，是吗？”我干笑了一下。
他在二楼停下，掏出了钥匙，打开离楼梯口最近的那扇门。
“我刚好住你楼上，”我朝里面望了一眼，“你是才搬来吗？”
“嗯。”他看着凌乱的屋子，脸阴沉得很。
“你的卧室在右手边？”
“嗯。”
“那我刚好住你上面。”
“嗯。”
我自觉无趣，不再出声。
我回到家，默默收拾起一地狼藉，又扫了一眼截然不同的，干干净净的饭桌，回到房间，锁上门，以一个“大”字的形式瘫在床上。然后我猛地坐起来，在一阵头晕目眩过后，我爬到书桌前，拿出纸笔，写下一堆不成句的恶毒话，深呼了一口气，再次瘫倒下去。
然后，把纸捏成一团，丢进纸篓，打开房门，生活照旧。
（三）
在我看了初二的花名册之后，得知他叫夏一寞。
他家偶尔会传来他父亲耍酒疯的声音，我家父母吵架的声音也会传下去。
我们彼此，心照不宣。
（四）
某天晚上，父母吵得很凶，一直吵到深夜，我躲在我屋的窗台上，泪水不停地砸在地面上。
“为什么啊，为什么他们不离婚啊。”声音断断续续的，在吵闹声的掩盖下，连我自己几乎都听不到。
“很多事情，水到渠成，发生了，总有它的道理。”夏一寞的声音在下方悠悠响起。
声音淡淡的，没有平时的张扬，有一股莫名的忧伤，还有一丝看透世事般的凄凉。
“抱歉啊，吵到你了。”我蜷缩在阳台的吊椅里，哽咽着说道。
“没有，”他说道，“老爹回来砸酒瓶子，有点吵。”
“你不会觉得难过吗？”
“习惯就好。”
嗯，习惯就好。
(五)
托他的福，开学第一个月很快过去，运动会很快便到了。
偏偏运动会当天父母吵得很凶，掀翻了盛着早饭的饭桌。我气鼓鼓地摔上门，拎着空空荡荡的书包。
“一大早上的哪来的那么大火气。”他一边把我的头发揉乱，一边说道。
“我也想知道。”
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顺着我的发丝滑下。
我知道他叹息中没有说出口的话。
我们俩就像被关在两个笼子里的两只鸟，隔笼对望，同病相怜。
(六)
小胖今天请了假，运动会没他的项目，他就懒得来学校了。
我和他走得很早，通往学校的那条满是柳树的小路上几乎没有人影，只有我们两个人错落的脚步声。
走进教学楼，他突然拽住我，一只手从背后按住我的肩。身后传来拉拉链和塑料的窸窣声。
我扭过头，看到他在往我的包里塞些小零食。
拉上拉链。
“别死了。”他一边走一边挥挥手，头也没回。
他听到了，早上家里的吵闹。
我在教学楼里，拍拍自己的脸，揉揉自己微微发红的鼻尖，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笑脸，像每天那个没心没肺的余思瞳一般，走向自己班级的位置。
我到的很早，在运动会开始之前忙忙碌碌的，以至于连书包都没有再打开。
我是学校的广播员，从主席台到检录处，到跑道，再到主席台。
周而复始，头晕脑胀。
八百米，念稿，闭幕式。
我摇摇晃晃地从主席台上走下来，不知道自己脸上挂着的到底是怎样一副表情。
走到校门口，看到他时，他还在插科打诨，瞥了我一眼，很自然地踹了边上男生一脚，摸了一下旁边女生的头，双手揣兜，走过来，脸上挂着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笑容。
像是看到了来自我心底的一味良药一般，我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过了马路，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然后，直挺挺地倒下。
脑中最后的声音，是他的惊呼。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的床上。
“医生说你没事，就是低血糖。”他的脸拉得很长，很阴沉，“包里有东西为什么不吃，稿子可以别人读，活可以别人干，身体能别人帮你保护吗。”他的声音一点点变高，然后突然降低。
“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这种傻子的脑回路。”他把脸扭过去。
我看着他别扭而又幼稚的脸，用被子盖住鼻子以下的部分，笑了起来。
他瞪了我一眼，嘴角不自觉上挑，想笑却偏要装得严肃，话里却是遮掩不住的笑意：“别笑死啦，二傻子。”
“那你就是大傻子。”
我俩互相说着没有意义的话，一直到护士走进来，轻咳了两声，我俩才别过头，捂着嘴笑了起来。
看着他眼中的清澈，我忽然意识到，其实我们，还只是孩子。
(七)
在德育处，我得知，那天我竟是倒在了他的怀里。
至于为什么是在德育处，答案似乎一目了然。
“你们知道，男女关系过密的后果吧。”德育主任的眼睛扫到我的身上，又扫到他的身上。
“我……”“我那天低血糖，身体不舒服，我们两家住在楼上楼下，正好顺路回去，倒在他身上而已。”我打断他的话。
“哦？真的吗？”
“嗯。”他点点头。
“嗯，那行了。”德育主任笑笑，点点头。
我笑了笑，对着德育主任道了声谢，便拽着他从德育处离开。
从始至终，他没说几句话。
放学回家的路上，他不说话，我便一直在讲着笑话。或许是笑话太冷，他一言不发。走到他家门口，我正要像往常一样跟他说声再见便上楼，他忽然说道:“余思瞳。”
“怎么了？”我再见时打算挥动的手伸出来，又缩回去。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我怔了一下，说道:“我好像，也喜欢你。”
楼道里，昏黄的感应灯突然亮起，氤氲在每一缕呆滞的空气里，映在他微张的薄唇上，映在我轻垂的睫毛处。
透过走廊很多年没有擦过的窗，我看到，深邃的，还没有黑透的天空。
在这样暧昧的光下，我恍惚间以为，我们会是一部轰轰烈烈爱情故事的主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