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者的霸凌

前一阵和一个远嫁到新加坡的老同学叙旧，提起了她的大儿子，小朋友到了上学的年龄，同学就送他去了家附近的一所教会学校。开学没几天，她就发现一向活泼的儿子的情绪很低落，以为是不习惯校园生活，结果儿子告诉妈妈：“同学说我不信上帝，他说我会下地狱。”

校园霸凌倒也不是个新鲜事物，但是这出来自“天堂代言人”的“审判”，着实让同学和我都感到不可思议；回想我们小时候，最让人难过的好像也不过是“我们不带你玩儿了”这样不痛不痒的威胁。

一个危险的地方，只要看得见摸得着，我们都有足够的办法来保障自己的安全；但是地狱什么样、有多可怕，恐怕真的只有鬼才知道了。面对一个口耳相传的、最最最最恐怖的地方，要躲到哪里才安全呢？想到一个7岁大的小孩的无措、担心和害怕，我的心也不禁有些缩了起来。

换个角度，站在另一个7岁小孩那边看来，他又做错什么了呢？在他的世界观里，“不信上帝，会下地狱”是一个事实，就好像“地球围着太阳转”一样正确；而这一场对话，也只不过是当他发现有人居然不知道“地球是围着太阳转的”时，做出的必要的、启蒙教育而已，我们并不能从同学受到了惊吓而断定他是出于恶意。

在成年人的日常里，有太多类似的、在某个情境里正确的、却让人听着不舒服的话，听说有人把这一类言谈划分为“正确的废话”，有一点说了也白说的意味。只说对的话的人，相处起来总感觉好像隔了一层什么，少了一些“人”的气息。毕竟，不出错，更像是机器的优势。

心理学有一个术语，叫做“僵化”，描述思维和处事方式缺乏弹性和适应性。在古希腊神话里有个特别贴切的故事#普罗克汝斯忒斯之床

普罗克汝斯忒斯是希腊神话故事《普罗克汝斯忒斯之床》中的妖怪，最初他看起来是个和善的主人，他将所有路经这里的人请到家里，让他们放松一下疲惫的筋骨。但当客人入睡后，普罗克汝斯忒斯就开始折磨他们。他要求客人与床的大小正合适。如果客人的腿或脚搭在床沿上，他就将其砍掉；如果客人太矮，他就将客人拉长，直至将人折磨死。后人用“普罗克汝斯忒斯之床”来比喻强求一致的制度政策等。

所幸，在孩子的世界里，生活并不仅仅关于对错，还有很多的空间留给了探索、学习、和游戏，我这位女同学的孩子过了不久又恢复到了快乐少年的模样。

也所幸我们都已经成年，有足够的觉察力感受到：说着真理和人社交、照着书本一板一眼地活，这样的生命状态多少有些干瘪的味道。不如，关心关心朋友最近怎么样，像个普通人一样，聊聊天、喝喝茶、坐一坐；当他发现自己没有被审判、被洗脑的风险，他会让你知道，什么是他需要你给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