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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中篇小说〕如意姻缘(中)

2018-06-12  本文已影响583人  雁韧

简书作者:吴鸿勇    著

〔言情中篇小说〕如意姻缘(中)

  简书作者:吴鸿勇  著           

〔言情中篇小说〕如意姻缘(中)

                          十六 

我和三妹从海边往回走时,街上来往的车辆已经稀疏,行人更少。偶尔有巡警开着轻便摩托车经过,车灯闪烁,时红时蓝。

正如三妹所料,当我们临近如意酒家时,远远地就看见那位廖家大叔,在酒家门前的人行道上,走过来,又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向我们回来的路上张望。

看那大叔的动态,就知道他十分烦躁,极度不安,又有几分恼怒,好象在担心什么,又似乎象个想发威的动物,想发怒,想咆哮,想扑,想咬,想撕,想吃,想一口将猎获之物吞进肚子里。

他走着走着,又站在路边的风景树后,如时迁似的偷窥,将半边脸露出来,时不时地往我们这边东张西望。

三妹悄悄的在我耳边说:“标哥,你就将我搂得更紧一点,好戏就要拉开维幕。这一幕不是喽啰先出来喊呜呵,而是白鼻小丑急着要登场了。”

果然,当我搂着三妹的腰肢,她紧紧地依傍着我,走到如意酒家门前时,那廖家大叔突然从树后冲了出来,挥拳向我打来,我猝不及防,三妹侧身一挡,那拳头落到了她的肩膀上,如擂鼓似的一响,三妹哎哟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我急忙伸手俯身去拉三妹,那廖家大叔趁机挥拳向我,我还没来得及闪避,只听一声断喝:“廖老二!你想干什么?”他的双手就被人扭到了背后。

“你扭我干什么?”廖老二分辨说,“这个窑鸡佬道德败坏,沟引我的未婚妻,带去开房搞鬼,三更半夜才归来,我气不过,想教训他一下而已!他乱搞男女关系,你当警察的不扭他,反而扭我?还有没有王法呀?”

“廖老二,你以为你姐给了你几个钱,这天下就是你一个人的么?你和林老师离婚才几天?哪来的未婚妻?你狼心狗肺抛妻弃女,这一带街坊谁不知道?”那扭住廖家大叔的便衣警察说。

警察接着愤愤地说:“我老婆就是林老师的同事,那天放学回来,她同我说起林老师母女的境况,都掉眼泪,恨得老子牙都咬得叽叽响!你今晚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巡警早就用对讲机通知了派出所,你一举一动,我和同事在两边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没想到你竟敢出手打人,下手还这么狠!”

他痛斥廖老二的声音,引来了一些夜归人,楼上的人也醒了,纷纷披衣下来,刘部长和三妹的弟弟阿毅,赶快过来扶住三妹,让我松出手来。要不是有警察在旁,我和阿毅都想踢廖老二两脚,让他在地上打滚,哭爹喊娘。

这时,如意酒家的老板和老板娘都从六楼下来了。老板递了一小叠钱给刘部长,对她说:“这是一千块,刘茹,你和阿毅先送三妹去医院看医生罢,等会我也过去看看。”

老板一边说,一边招来一辆出租车,待她们仨上了车,便按平常坐出租车的惯例,给了司机20元,说:“你送她们去人民医院!”

老板娘呢,护的自然是自己的弟弟。见扭住廖老二的警察熟口熟面,便上前道:“呵哈,原来是李警官哪?我弟弟因为老婆想攀高枝,想嫁什么香港老板,刚闹过离婚,他心情不好,一时冲动,失手错打了人。请您手下留情,放了他啰。改天我摆上两桌,请黄所长与你们一起来喝酒,叫些年轻妹子陪酒,为你们助兴,玩个开心,喝个痛快哟,呵哈!”

老板娘此言一出,立马激怒了两位警察。还没待李警官开口,另一警察道:“廖素芸,你胡言乱语说些什么?你以为我们人民警察图你那杯酒吗?廖二犯了故意伤害罪,扰乱社会秩序,如此猖狂还了得?李警官,将廖二押回派出所作好笔录,再作处理。”他转而对方标说:“方标,你也同几个见证人,随我们去一趟派出所,作了证人笔录,再回来。”

这警官的一番话,让那老板娘一愣一愣的,知道自己说话不顾场合,影响警察的形象,自己急不择言,这时也就无话可说,看着他们将弟弟押走,方标和几个人随后跟上,她将所有的恨都记在了方标和三妹身上。这种人,她是不会检讨自己的,死鸡撑硬颈,更不会认错。

如意酒家的老板,毕竟是个善良人。他想,自己的小舅子是个有家有室的人,都作父亲了,还如此轻率,没有一点点家庭观念,如此不负责任。不为老婆着想,都得为女儿着想啰。何况那林老师,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为何闹离婚呢?他根本不知道这是自己老婆在背后想的拉稀计,要是知道,非和那肥婆分床不可。

让老板过意不去的是,人家三妹来如意酒家当服务员都两年多了,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生意日好,不给她加工资已觉不妥,还将人家打伤,天地良心都不能这样做。再说,人家方标同三妹恋爱,有什么错,关你廖老二屁事!要不是方标窑的鸡好卖,如意酒家的生意,会一天比一天好吗?这个廖老二真是个猪脑子,这不是砸我的生意吗?砸了老子的生意,看你姐还有没有钱给你!

想至此,他招来一辆出租车,对妻说:“素云,我同你一起去医院,看看三妹?”

不料他话音刚落,竟招来河东狮吼:“肥佬,三妹亲过我弟是吧?我弟弟都被弄到派出所了,你还不赶快想办法将他弄出来,让他在里面被蚊子咬到几时?自己的小舅子被关在里面,你一个老板,脸面有光么?三妹就哪么好疼?你老牛想吃嫩草,是吧?我呸!也不用镜子照照你那副猪八戒的尊容!”

老板一听就生气,他理直气壮地说:“廖素云,你不要拉东扯西,含血喷人,吃了颠狗屎似的,在这里颠,让人笑脱大牙!”

老板气冲冲的上了车,廖素云站在那儿气得一身赘肉都发抖,向着远去的出租车骂道:“你个死肥佬哈,该护的你不护,不该护的你去护着。骂老娘颠是吧?今晚回来老娘就不让你上床!”

〔言情中篇小说〕如意姻缘(中)

                      十七

派出所民警根据治安条例,处理事情既干脆,又合理合法。在经过询问笔录后,责成廖老二负责三妹的医药费、误工费、陪护费,另罚款500元,拘留5天。

李警官宣布处罚结果时,廖老二不再吭声,却恶狠狠地瞪着我。从这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和三妹姐弟俩,非离开如意酒家不可了。

我和几个证人走出派出所后,他们各自回家去了。我心里非常感激这些有正义感的人们,我们素不相识,他们却不偏不依,为我和三妹主持公道。

我急匆匆到了人民医院,看见刘部长和阿毅已经将三妹护送出来,老板站在旁边,正在候车。

我跟老板打过招呼,便问:“三妹,你感觉如何?医生检查诊断书呢?”

“很痛,肩膊也肿了。”三妹皱皱眉,不无痛苦地说。

阿毅将医生诊断书递给我,我看了看,是软组织损伤,没伤着骨络。医生建议服用去瘀、舒筋活络药,并用活络油外搽,在家休息,三天后再复诊。

没伤着骨络就好,我终于放心了。让我百思不解的是,廖老二下手这么狠,一拳下来,三妹都倒在地上了,怎么就没伤筋动骨呢?

三妹看我疑惑的样子,强挤出几分微笑,说:“标哥,不碍事的,你放心好了。我这担惯了五谷杂粮、柴草、大尿桶的肩,肌肉结实着呢,廖老二那四两力气,能奈我何?”说罢,她还对我狡狤地挤了挤眼。

鬼精的三妹!我心里终于明白了。

一辆出租车闪着绿灯开了过来,老板招了招手,待车停在我们旁边时,老板说:“方标,你们几个先回去休息,我等下一部车。刘茹,你们姐妹要照顾好三妹,让她按时服药,给她搽活络油,多揉几下,会好快一点。”说着,他掏了20元给司机,便挥手让他开车。

老板的善良,关切的言语,连我这心肠挺硬的人,都有几分感动。刘部长和三妹,在如意酒家能待上两年长长,这自然与老板待她们不薄,不无关系。一路上刘部长都在说老板的种种好处,三妹偶尔嗯一声。我和阿毅,对廖家姐妹的做法,却愤愤不平。

车到如意酒家门口停下,我见计程表上显示18元。我心里便想:从这点小事也可以看出,老板是个做事细心,不会斤斤计较,凡事留有余地的人。

下了车,刘部长同我开玩笑说:“标哥,要不,三妹今晚就同你睡,你帮她搽药揉肩?”三妹脸一红,瞪了刘部长一眼。我还未反应过来,刘部长又朗声笑道:“想得美哩。男女有别,三妹自有我们姐妹照顾。你和阿毅回房休息,躺在床上做你的春梦去罢!”

结过婚的女人,就是如此泼辣,什么话都敢说,能说,听听就让人脸红心跳,又不好跟她较真,我只能咧嘴笑笑,同阿毅进了自己的房间,让她自去照顾三妹。

                       

〔言情中篇小说〕如意姻缘(中)

                        十八

翌日一早,我和阿毅照常到后院烧水宰鸡,挂鸡滴水,装炭入窑,准备在上午09:30,准时点燃炭火,将炉烧红,吊鸡烘烤。

以前,我见那些经营窑鸡者,只用两种土办法,去窑鸡,简单而落后。

一是用坭坯砌窑,先将坭窑烧红,再用锡纸将鸡裹好,放入窑内,将坭坯打下去,反复打碎,待鸡熟后扒去表面的坭土,将鸡取出。这种方法,同乡村的小孩窑薯无异,简单,容易操作。缺点是窑小,能窑的鸡至多三两只,撕锡纸略一用力,鸡身还容易粘上坭末,入口搁牙,自己窑来吃还可以,让顾客吃了,非挨骂不可。

二是挖一口井式的坭窑,扔柴进去,将窑壁烧红,将鸡挂在铁棒上,铁棒横放在井口,如清明烤乳猪一般。如果火候掌握不好,尚有一缕青烟升腾上来,那鸡必有一股烟燻火燎之味,亦受顾客嫌弃。

我来如意酒家当窑鸡师傅后,每想到古人尚且能制作木牛流马,我们现代人改良一下窑鸡用具有何难?我便根据物理和建筑结构的原理,自行设计图纸,请电焊师傅用铁皮制作一款新式的烤鸡窑。

我设计的鸡窑,其底竖焊三足固定,成三足鼎立之势,足装滑轮,可移动。圆锥型,其高2米,窑内直径1.2米,内壁固定厚5寸的坭墙,设环形挂钩,分3层,可容窑鸡30只。前后置活动门,前门进鸡出鸡,后门进炭燃火,底盘留一碗口粗的圆孔,顶端以猗角之势设孔,既便于上下通风,又利于清除炭灰。

经过十余天的试验之后,我又作了些改进,小小的鼓风机,温度计,均已齐备。我又依式多制了一窑,一次性可供窑鸡60只,以满足婚嫁喜庆设宴之需。当然,这一来,老板大欢喜,给我配了一名年轻的杂工,我和阿毅的工作也轻松了许多。

这名杂工,是刘茹的堂弟,学名刘创。我和阿毅,总是叫他阿闯,因为他真是个敢闯敢干,勤恳好学的后生。人又聪明,什么事一经点拔,立即明白,都不用你多说一遍,他就可按你的意思做了,那效果,并不比阿毅这个熟练工差。

刘创的性格,善到连菩萨都不如他。他面对别人时,嘴角总挂着微微的笑意,脸上两侧还有明显的酒窝儿,乍一看,简直象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阿毅跟他熟了,有时会轻叹一声,同他开玩笑说:“阿闯,你女扮男装,代父出征,是吧?唉,要是你真是个女子,多好!我就叫我姐托你姐做煤,我跟你拜堂。”

刘创笑笑,反过来说:“阿毅,如果你是个女的,不用谁做媒,你在下我在上,非将你压扁不可!”阿毅也笑笑,并不恼。其实他俩好得象两兄弟,年轻人工作累了,有时开开玩笑,轻松一下,也挺正常。

我常常想,我们有多少聪明能干的农家子女,是可以好好上学,进入高等学府深造,成为国家建设的栋梁之材啊!但城乡差别,生活环境的制约,又或父母能力有限,犹如瓶颈,制约着他们的上进之路。

年纪轻轻,他们就不得不背负行囊,离别故乡和亲人,到外面去打工。这或许是暂时的。改革开放,一切都会向好的方面发展,相信会有更多的农家子女,将获得接受良好教育的机会。

我方标无能力给阿毅、刘创他们提供良好的教育机会,但我可以将自己所学的知识、技能传授给他们,让他们也有一技之长,能在这竞争激烈的市场经济社会中,可以立足,凭自己的技能和勤劳的双手,创造他们美好的生活。

有了这种想法,我就叮嘱阿毅,将我教他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刘创,有弄不明白的,再问我。因为我已经将三妹的话记在心里,国家培养了我那么多年,我所学的专业绝不能再荒废。

天下能卖猪肉,会窑鸡的人多的是。他们无师自通,都会干得好好的。某著名大学那个毕业生,不以专业研究闻名,为国家作更大的贡献,却以卖猪肉扬名,许多新闻媒体还不遗余力地为他吹,不见得是件什么好事。

当些,他有选择职业的自由,但到底有负父母的期待,有负师恩和同窗好友的厚意。我方标又何尝不是?冷静地想一想,心里真是愧疚。亡羊尚能补牢,我一个30多岁的人,重新研究我的专业,也当为时不晚。

                        十九

三妹毕竟年轻,身体壮实,加上众多姐妹轮番给她搽活络油,揉肩,三天之后,她肩膊的血脉贯通,渐渐消肿了,疼痛也有所缓解。

老板稳坐柜台,生意依然红火。

老板娘却每天一早出去,请人喝茶,吃饭,四处活动,托人情,开大口,许重诺,不断诉说廖老二的不幸与冤屈,甚至呼天号地,涕泪横流,扮可怜,搏同情,想尽快将她的弟弟从派出所弄出来。

公安派出所的民警维护社会治安,严格执法,按社会治安条例办事,天皇老子来说情都没用,更不会吃请送礼那一套。廖老二只好乖乖待着。这一来,廖家两姐弟一肚子火,都想喷向我方标和三妹。

第四天上午9点之前,我和两个徒弟将一切该准备的工作做好后,吩咐他俩按时窑鸡,我同老板打了一声招呼,说要送三妹去医院复查。

老板说:“你们去吧,叫三妹下来,我有话交待她。待三妹复查后,如无大碍,你快点回来。我怕阿毅掌握不好火候。”

老板你放心,我说:别说阿毅,阿创都能独立窑鸡了。

老板脸露惊疑之色,我也不管他,直接上楼。这时候厨师、服务员已各就各位,为中午的饭市做准备去了,除了三妹在房里休息,5楼再无别一个的人影。

我冲过凉,换了衣裳,刚想开门出去叫三妹,她却悄悄的进来了。她将门关上,快步过来,就将我抱紧,那张鲫鱼嘴在我嘴上,脸上乱吻了一会,悄声说:“标哥,我一个人在房里,好想你哦!”

我说:“三妹,别胡思乱想,静静养伤,才会好快些。以后的日子长着哩。走吧,我送你去复查。”她热情似火,双眸闪着光芒,就那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好象渴望着什么,充满了期待,不忍将手松开。

我轻吻了她一下,伸手去开门,她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我们经过一楼大厅时,老板说:“三妹,你过来一下。”三妹走过去,老板拿出几张大钞,说:“三妹,你将这钱拿去交复查费,不够再说。剩下的,你就买点营养品。”

三妹并没伸手去接,说:“老板,不用。您那晚给刘姐那一千块,还剩下四百多,她都给我了。我想也够复查的了。您有心啦,谢谢您!”

说着,三妹就走过来,牵着我的手出了大门。

我就喜欢三妹这种实事求是的性格。我们出来打工,虽然为改善生活而挣钱,那是我们的劳动所得,领工资时心安理得。至于额外的钱财,我们决不会贪。

那些碰瓷赖人者已为人所不齿,那些明明是自己不慎摔得头破血流,好心人将他扶起送往医院救治,反而与不了解真象的家属沆瀣一气,诬人伤了自已赖人钱财者,更是可恶。这好心着雷打的事,岂不寒了人心?到头来,恐怕如《狼来了的故事》,有事都没人理了。天地良心,多么重要!

“标哥,你在想什么呢?想得如此入迷,你都不理我。”三妹挨近我,说:“标哥,你不言不语的样子,好可怕噢。”

没事,我说:我正在考虑一些为人处世的事,探究天地人心。我希望这个世界公平公正一些,和睦多过矛盾纷争,人与人之间相处愈来愈好。

三妹问我:“会吗?标哥。这世界总少不了老板娘和廖老二那样的人,只顾有己,却不会为别人着想。”

会的,我说,象她姐弟俩那样的人,毕竟是极少数。

我们并肩而行,一路上说了许多贴心的话,不觉间就到了人民医院。挂号复诊,医生说:“汪群筠,你这软组织挫伤,好得挺快,血脉通了,肿已消,并无大碍。回去再休息三天,叫你老公给你多搽点活络油,反复多揉几遍,就好了。”三妹听了,脸一红,看了看我,会心一笑,对医生点点头,说:“谢谢医生!”

我记住了医嘱,拿了医生开的诊断书和药方,陪三妹出来,到楼下药剂室,见窗口已排着长长的队伍。厅侧的椅子上坐满了人,三妹争着去排队,说:“标哥,你到大院的榕树下坐坐,我取了药再去找你。”我拗不过她,只好走到大院,坐在圈住榕树的阶砖矮墙上。

榕树下已坐着十几个男男女女。满大院停着小车、摩托和电动车。两个保安在烈日下走来走去巡视。看来世界上每一项工作,只要你认真负责,都辛苦。

我刚坐下,就看见一个女人蹲在儿科门前,用胸脯护住一个小女孩,双手正在开伞。那女人左手抱起小女孩,右手撑伞,款款而来。她愈走愈近时,我赶快站起来,向她打招呼:“林老师!”她望了望我,笑笑,关切地问道:“方师傅,是你呀,你怎么在这里坐?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我说,我陪朋友来复查。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霎那间敛起,说:“哦,你们的事,我听程老师说了。那廖家姐弟都不是人!”这时三妹取了药,恰好走过来,赶快同林老师打了声招呼,对那小女孩说:“美美真可爱,真乖!”那小女孩笑笑,向我们挥挥她的小手。

看看林老师紧抱着美美,持伞远去的背影,我心里一热,真想我老娘了。

                        二十

前段日子,我一位当律师的堂兄,持着我和老蔡经过公证的全权委托书,为我俩的那两笔冤枉债务,极力奔走,终于有了结果。

随着房地产的不断升温,地皮、房屋的价格看好,我的房产又处于椹城的黄金地段,拍出了令我堂兄都感到惊奇的好价。

前几天,我的堂兄、堂弟为此事,特意持着我的所有证件、银行存折来看我。我事先已为他们在如意酒家后街的商务大酒楼订好了房,将近一年不见,我们兄弟仨得好好聚一聚。

我的堂兄一向为人处事都十分稳重,从事律师工作多年,能言善辨,口若悬河。可一进了房,将提包扔到床上,立即上来紧紧抱住我,嘴里喃喃道:“阿标,这回有救了,阿婶再也不用为你日夜操心,我们兄弟心里这块石头也可卸下了!”

堂弟讷于言,愣愣的站在旁边,待堂兄松开手时,他才说:“标哥,你最好同我们一起回去,看看伯母,她太惦念你了!”

听堂弟这么一说,我鼻子一酸,泪水立即盈眶。我哽咽着说:你们明天先回去,待这几天我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了,我立即回家。你告诉我妈,叫她保重身体,到时我会给她更大的惊喜,让她开心大笑。

堂弟毕竟年轻,眨着眼,不明我的意思。堂兄会心一笑,也不说破。

我待他们冲过凉,换好衣裳,陪他们吃过午饭,叫他们好好休息一下,我就回如意酒家了。

我回到房间,正值午饭歇市之时,酒家静悄悄的。阿毅和阿闯或许上街理发了吧,都不在房里。今天早上我还笑他俩是长毛贼,可能是我的激将法起了作用。

我反锁了房门,将所有能证明我已经是无债一身轻者的材料置于床上,一件件仔细看了一遍。当我看到那本定活两用的深绿色存折,翻开看见7位数的数字比我原来的贷款额还大时,我放心地合上了,并将所有证件放回密码箱,用衣裳包好,再锁上。

这时候,我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为自己欢喜,一方面却为老蔡担忧。

堂兄告诉我:老蔡那栋小楼处于城中村偏僻处,拍不出好价,资不抵债,扣除房产拍得的资金后,仍欠银行23万。

思来想去,我愧对老蔡。如果不是我方标轻信人言,拉上老蔡北上,被那无良者骗去那200万,人家老蔡一个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人,会败得这么惨吗?

我原来就想多少都应弥补一下老蔡的损失,才不枉咱俩朋友一场。每月领到工资除汇足母亲的生活费外,大部份都存了起来,就是想老蔡一旦急须,我也好出手帮帮他。无奈杯水车薪,我自顾不暇,又怎么帮?

现在,我终于有能力,可以去实现自己的心愿,减轻自己的负疚感了。

我给老蔡的儿子打了电话,请他转告其父,务必于某月某日回故乡等我,让我们一起去结束那坐立不安,彻夜难眠,茶饭不思,担惊受怕的日子,开始新的生活。

老蔡的儿子接了电话,心里格外高兴。他说:“标哥,感谢你为我们家带来了福音,不但让我父母能安度晚年,也让我这个两头难的受气筒,终于得到解脱,可以安心工作,愉快生活了。”

这老蔡的儿子,话中有话,别人听了不知就里,我可是心知肚明,替他惋惜。人生的许多事儿,虽然说与社会环境、家庭背景不无关系,却又往往由个人的性格所造成。

这老蔡的儿子,我们都叫他卓宇,确实是个器宇轩昂的后生,仅比我少2岁。说起来我们还是校友,我高三时,他读高一。因为我俩都喜欢打篮球,是学校篮球队的队友,彼此熟悉。

后来,他大学毕业,留在省城工作,认识一个处长的独生女。这女子虽然娇小玲珑,脸蛋儿也有几分漂亮,身高却不足1.5米,头顶的发尖才抵卓宇的心窝。她虽然出身处长之家,却娇生惯养,不甚好读书,不知费了多少钱财,从一家私立学院毕业后,凭借父亲的人脉关系,在财务科当出纳。人再傻,再笨,总会点数算钱的罢。

也恰当这卓宇“命好”,第一个月领工资,就认识一个处长的女儿。他当然不将这个“豆米女”放在眼里,可人家一见他那精神饱满,气度不凡的威水相,立即将他放进了心里,恨不得象铁扇公主一般,一张口就将他吞进肚子,就是让他搅得自己五脏六腑翻腾,浑身酸疼,气喘吁吁,叫爹喊娘,也心甘情愿。

男追女要有车有房有存款,女追男呢,天可作帐地当床,饮水顶饥也心甜。这豆米女心里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如意郎君。那处长家复式的套房什么都不缺,就缺个“不打得,也看得”的上门女婿,能与自己的掌上明珠圆房,生个一儿半女,撑起这个处长之家的门面。

人小鬼大,这豆米女读书无用啫,谈恋爱却是一把好手。从初中到大专,不知多少馋猫似的男生围着她转,把她当公主,当皇帝女一般奉承,喜得她心花怒放,不知天高地厚,父母姓甚名谁。可人家无非图吃宵夜,吃冰琪淋,唱卡拉OK喝生啤时,她能牛气冲天,豪豪爽爽,眼都不眨一下,伸手就从坤包里掏钱。

树倒猢狲散,无论是初中还是大专,一拍过毕业照,那些男生一个个黄牛过水角顾角,各奔前程,再不睬她,恨得她跌脚大骂白眼狼,牙齿咬得叽叽响,直将那些男生的头相一个个用指甲刮花。

这豆米女参加工作比卓宇早一年,因为家庭富裕,出手大方,能借钱给那些手头紧的同事,救人急难,虽然人小不显眼,在单位却也有好人缘。她就通过那些欠她人情的同事,从侧面向卓宇进攻,先是以集体活动为名,约他出来同大家一起吃吃喝喝,唱歌跳舞,或郊游,进农家乐,让大家吃饱喝足,快快乐乐,欢天喜地,所费她一概支付。同事们自然一个个使出浑身本事,巧舌如簧,说她怎么怎么好,将她吹奉成圣女似的,温柔大方。她则乘机向卓宇暗送秋波,丢尽媚眼,主动示爱。

这蔡卓宇读大学时,本来有一个女友,身材相貌均般配,读了四年大学,好了三年。后来人家嫌他家境不好,大四时就拜拜了。一年多来,他也很苦恼,想在省城再找个合适的女子,自己无车无房,必定很难。这时见那豆米女累累有意向自己示爱,人虽小巧一点,家境确实好,车进车出,有个当官的爸爸,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又是独生女,如果同她结了婚,那一切不都有自己的份么?

一个贪念,他就成了豆米女的人。待到豆米女的父母提出,要约见他的父母时,他立即通知父母上省城。可乍一见面,他的父母见那处长一家三口都象“矮子国”的人,一个比一个矮,生怕孙辈“出种”,自己一家高大威猛,要是下一代变成了矮子之家,岂不羞煞祖宗,辱没门庭?为此,对这门婚事,表示极力反对。

如此一来,这准亲家不欢而散。可天意弄人,豆米女先下手为强,来个奉子成婚。卓宇的母亲呢,想到自己生个这样的不孝之子,不听父母劝告,哭哭啼啼,也无挤于事,干脆破罐子破摔,连他俩的婚礼,都不上去参加。还是老蔡大度一点,独往省城,坐在主桌上,饮酒如喝醋,看那处长夫妇得瑟,接受满座宾客的祝贺,那老蔡默然无语,喝了一杯新郎新娘敬的闷酒。

直到老蔡被人骗了那200万,再无屋可进,无家可归,夫妇俩才不得不上省城,随儿生活。可那个心结始终解不开,又不为媳妇所容,夫妇俩只好另谋工作,老蔡帮人守工地,其妻为人做钟点工,打扫卫生。

每想至此,我无权抱怨卓宇和那个官家的千金,只能深深自责,是我轻信人言,害了老蔡,天地良心,我都得将功补过,让老蔡夫妇有个落脚的地方,衣食无忧,安度晚年。

                        二十一

我送走堂兄堂弟后,一切都守口如瓶,照常上班,我所想实施的计划,则独自一一去实施。

我将窑鸡的一切配方,操作程序,重新整理了一遍,送到一家熟悉而不显眼的复印部,复印了几份,装订成册。先交一份给刘创,嘱他务必在短期内看到能倒背如流,我每隔一天考他一次。每天窑鸡,我都毫无保留地将每道工序的操作方法,一一教给他,让他独立操作。这刘创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醒,进步还挺快。

我约厨师们喝了一次夜茶,向他们打听原来那个窑鸡师傅的年龄大小、为人性格、技术如何,家住何方?那些厨师中,恰好有那个师傅的同宗兄弟,说那师傅人到中年,为人甚好,有窑鸡经验,前几天还打电话来,问这边需不需要人手?

翌日,我瞅个机会,同窑鸡师傅那个宗亲,单独谈了一次话。我对他说,待廖老二出来,我和三妹姐弟俩在此做下去已无意思,我们想到别的地方打工,但又不能因为我的离开影响老板的生意,希望他帮忙将他的宗亲找来,来往路费我出。他点点头,表示理解,也愿意帮这个忙,顺便回家看看。

但当我掏钱给他作路费时,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他说“标哥,大家都是出门打工的人,本应互相帮忙,互相照应,你如此仗义,如此交心,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多则三天,少则两天,人我一定帮你带到,你放心。”

听他这么一说,我有几分感动。知道他是个忠厚汉子,将钱推来推去也没意思。只好说:那就谢谢啦。我们保持联系,今后有什么事要我方标帮忙的,你尽管说!

他笑笑,说:好!

午后歇晌,我打的去二手车市场,了解行情,想买一辆车,以备辞工后方便出行。一想到老蔡,想到自己重新创业还要用很多钱,我便不敢乱消费,能省一万就是一万,能省一千几百都是钱。人总得吸取人生的种种教训,不能千次笨无一次相同。

如今的二手车真多,有些还是七八成新的。我也是开过几年小车的人,对各种小车的性能多有了解。我看中了一辆银灰色的大众,一试,一听,性能良好。

老板说,这部车的车主,原是一位乡镇女老师,她开车特别小心,保养很好。只是最近调回市里任教,她老公就有车,想买套更好的学位房,以方便孩子就近上学,决意将这辆车处理掉。

说来说去,我最终以7.5万元将这辆车买了下来,车主还包办过户手续。付了款,拿到证件和钥匙,我说三天后再来取车,老板很爽脆,说:“行!你什么时候方便,就过来开走。”

我原来那辆3.0虽然卖了,但驾驶证我始终带在身边,没有忘记年审。

三妹一连几天都没上班,一到晚上就要我和阿毅陪她去海边,看星,看月,看海,看东岸的灯火。

阿毅鬼精鬼精的,每次去,都约上刘创。一到海边,两个家伙就走开了,让我和三妹在草地上单独相处,说悄悄话,在确定没有人瞧见的时候,我们也搞点亲热的小动作,于是三妹便很开心,咭咭格格地笑。

笑过之后,三妹总不忘问我:“标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看到老板娘瞅我那种神态,我就恨不得立即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我总是温和地安慰她,说快了,许多事我已经作了安排,还有一点手尾,过三五天办妥了,我们也不用走很远,就到东岸开发区去发展。那是新区,大有用武之地。这座城市临海,空气好,总是蓝天白云的日子多。我们怎么舍得离开呢?

听了我的话,三妹又笑了。她离我更近,将头靠在我的肩上,胸脯紧贴着我的前胸,我都感觉得到她的胸脯如波浪一般,时起时伏。她的脸上,漾溢着一抹幸福的红晕。

过了一会,她又痴痴地说:“标哥,我们姐弟俩就靠你了哇。无论你带我们到哪里,只要有你在,我心里就踏实,就会感到无比幸福。我和阿毅都不怕苦。什么我都愿意为你做。”

我笑笑,并没说什么。但心里想,傻妹,我会带给你更美好的生活,会让你幸福的。你就耐心等几天罢。

                      二十二

时间过得真快。第三天近午时,厨师兄弟终于和他那位宗亲一起来了。除了我和阿毅、刘创,其他人他都认识。人们一见他,无不欢欢喜喜同他打招呼,连老板都走出柜台,同他握手,吩咐厨师带他上去冲凉,陪他吃饭。

我想,一个出外打工的人,能得到大家的尊重,和大家相处如此和睦,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在我们打工一族中,这种人还真是不少。

既然窑鸡师傅已到,我也该和老板好好聊一聊了。

晚上,待老板结完账,我便走到柜台旁边,对他说:老板,我有些话想同你说说,如方便,我们进你的会客室谈谈?

老板连想都没想,说:“好呀,阿标你进来。”

老板的会客室,就在柜台一侧。他坐下,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坐。我就坐在他的右侧沙发上。他和气地说:“阿标,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说,老板,感谢您在我最落泊的时候收留了我,让我在这里衣食无忧,度过了我人生最艰难,最无助的时期。

老板笑笑,说:“阿标,我知道你肚里有货,你初来时,虽然愁眉紧锁,但你那气质,毕竟与一般打工的人不同。我知道你必定有难言之隐,只是不好问你。你改进窑鸡炉,更坚定了我的想法。说吧,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说,不错,我大学毕业,是学建筑结构的。原本在设计室工作得好好的,看见那些毫无建筑技术的人,当了包工头,一个个发财,我也是心多,就离开了设计室,承包工程施工,当起了建筑老板,也发了点财,有房有车了。可后来遇人不淑,被骗了200万,房屋作了抵押,被法院封存,车卖了,已一无所有。只好出来打工,有幸遇上了您。

“哇!”老板惊叹一声,说:“阿标,想不到你经历了这么多事。一个大学毕业生,建筑设计师,来我这里窑鸡,真委屈你了!”

我说,不委屈,能遇上您这么好的老板,是我的福份。何况,对于人生来说,这也是一种磨砺!

这一年来,我反反复复想了许多,认真回想了我这30多年来的经历,总结了种种经验教训。对于我来说,这一跤跌得虽然很疼,却也跌醒了我。总算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

老板,您不用为我担心,也不用为我抱屈。我的人生已经有了转机。社会发展很快,城乡都在大搞建设,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的理想,很多人家都实现了,但仍有许多人家尚未能彻底实现。我决定根据自己的专业特长,重操旧业,为城乡建设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所以向您辞工。

“阿标,好呀,有志气!”老板说,“这段时间,我听你和阿毅、阿创谈论窑鸡的事,知道你给他们传授技术,今天周师傅一来,我就明白是你请来接替你的。你为我考虑问题如此周到,你这种胸怀,就令我感动。我开了近廿年的酒家,你是我遇上的第一个如此用心为老板着想的人。要说感谢,我得先感谢你!”

不,不,老板,是你收留了我,我总不能过河拆桥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再说了,这酒家,虽然您是老板,与您有很大的利益关系,酒家生意好不好,与打工的人们也有很大的利益关系呀。他们的背后,还有许多靠他们打工挣钱维持生活和学业的人哩!

“阿标,你想问题真的跟一般人不同。为劳资双方都想得这么周到。你打算什么时候走?要不,明天我们大家聚一聚,喝一杯,也算为你送行?”

谢谢了,老板!我说,我不想惊动大家,让他们各就各位,安心工作吧。我明天一早,就带三妹回家乡,见见我的老娘。我俩向您正式辞工了。阿毅,先留在这里多带一下刘创,待刘创熟悉了窑鸡的整个流程,到时我再来接他。这段时间,还请你多多关照他。

“好,好”,老板说,“我这就给你和三妹结清工资。你稍坐一下,我就过来。”

过了数分钟,老板叫我出来在工资单上签了名,递给我一个装了工资的牛皮纸信封,我也无须点,顺手就塞进了裤袋。老板对我笑笑,说:“你上去,顺便叫三妹下来签名将工资领了。”

我上去叫三妹时,待她出来,我叫她先到我的房里,悄悄吩咐她领了工资上来,好好收拾一下东两,我们明天上午就走。三妹一听,兴奋得满脸通红,迅速在我脸上嘬了一口,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象小孩似的蹦蹦跳跳下楼去了。

三妹上来时,恰好阿毅、刘创冲了凉回房,我对三妹说:你叫刘部长过来,我们几个上街找个地方坐坐,叹下夜茶。三妹总是忍不住笑,眼针针看着我,嘴里却说:“去,刘创,你去叫你姐!”

“我不怕标哥,就怕你,三妹!”刘创嘟哝了一句,但还是乖乖出去了。

我觉得他们仨,象一个家庭中的姐弟似的,有时互相关爱,有时又吵几句,有时又扁扁嘴,又好玩又好笑。同他们在一起,心情都会好得多。

这一夜,我们找了一个比较清静的露天茶座,边吃喝边聊。我告诉刘茹,我和三妹都辞了工,明天先回乡下看看老娘,再到本市东岸开发区自主创业,图日后有新的发展。感谢她这两年对三妹的关爱,尤其这次对我俩姻缘大事的关心、帮助。请她日后多多关照尚留在此地的阿毅。

刘茹充满感情地说:“标哥,虽然我与你年龄相仿,但我还得叫你一声哥。你是个有才学的人,无论言行或为人处事,我们许多姐妹都看得出。三妹跟你好,那是她的福份。让我们众多姐妹都羡慕不已。你教我弟学手艺,学技术,他同你在一起,性格都变成熟多了。我还得感谢你咧。阿毅是你们的弟弟,自然也是我的弟弟。你们放心。无论到哪里发展,都希望你们方便时,过来看看我们。”

会的,我说。有了确切的住地,我们一定会告诉你,大家保持联系,也有个照应。刘创,阿毅,你俩出入一定要结伴同行,互相关照,别出什么差错。

他俩嘴里嚼着牛排,连连点头。这一夜,也算是我和三妹,向他们告别。直到23点,我们才开开心心回到如意酒家。这也许是我在此的最后一宿了。

                      二十三

早上起来,我习惯性地和两个徒弟,来到了后院。周师傅更早,他已经烧水,准备宰鸡了。

我说,周师傅,你莫急。我们一起看看这新式窑鸡炉,了解它的构造、性能,使用起来会方便些。

周师傅走过来,说:“好!请你向我详细解释一下。”

我说:刘创,你先说。有说不明白的地方,阿毅补充,加深周师傅的印象。只有你们仨都掌握好了,合作起来才得心应手。劳动是愉快的,一起共同劳动的人,通力合作,生产出高质量的产品,会更愉快。

我和周师傅都想不到,刘创说起这新式窑鸡炉来,竟头头是道,每个细微末节,都没有漏掉。别看这小子平时象个大姑娘似的,有几分娇嫩,学习和做事都挺细心。

我说:阿毅,你跟周师傅说说窑鸡的最新配方、营养味道、口感和需要继续研究、改善的地方,今后就靠你们去实践,去摸索了。

我强调说,年轻人,你们记住:世间万事万物,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总在不断地运动,发展变化着。你们仔细观察一下山野间那些石头,看看那些动植物的生长过程,就明白了。

待阿毅按照我的意思,向周师傅说过窑鸡的最新配方后,周师傅竟走到我面前,激动地拉住我的手,摇了又摇,说:“方师傅,你才是我们真正的大师傅!想不到我从19岁开始窑鸡,埋头苦干了廿余年,手都烘干巴了,年复一年,用的都是固定的、一成不变的土办法,从来不思改进。你窑鸡才一年,就作了改进,还培养出两个这么好的徒弟。看来,人教子教孙,都得读书做学问。有了学问,才能做大事!”

我笑笑,说:周师傅,你明白就好。确实,天下的读书人,那书是不会白念的。多学一点,就多一点用处。

我从裤兜掏出一本自己写的,复印装订成册的窑鸡操作流程,送给周师傅。我对他说:周师师,过去都说教识徒弟,饿死师傅。其实,那是因为受社会生活环境的制约,人总有局限性,活动范围有限。如今社会发展进步了,交通、通讯愈来愈方便,人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广,又是市场经济,国家建设、生活领域,哪里不用“师傅”和“徒弟”?既然东家不打打西家,不在这里窑鸡就到别处窑鸡。你看到处都有沙县小吃的招牌,就明白了。我希望你今后也多多培养些徒弟,让年轻的打工者多学些技能,对人对己都有益。

“好,方师傅你说得大好了!我一定谨记你的话,和阿毅他们好好合作,多多培养些会窑鸡的青年人,让他们学得一技之长,惠己泽人。”

好!我说:你们干活吧,我还有点私事。阿毅,等会准备工作做好了,你上楼帮你姐提提行李,她的肩膊刚好一点,提东西毕竟不太方便。

“标哥,等会我也上去,送送你和三妹姐。”刘闯说,眼眨了一下,似有点红,可以想象,他的不舍之情。

不用!我说,你走开了,周师傅一个人忙不过来。放心吧,过几天我还会过来看你们!

这时已是8点多,员工们又各忙各的去了。我开门进房时,顺手把门关上。转过身来,透过窗帘射进来的光,却看见靠墙的地板上多了一口带轮的箱子,三妹正躺在我的床上,胸脯挺起,一双眸子忽闪忽闪的看着我,充满了一种热辣辣的、幸福的光芒,好象在期待着什么。

起来吧,傻妹!我说,你检查一下,看看还遗漏什么没有?我们很快就要出发了。

她不吭声,却迅速伸手过来,一把拉住我,一使劲,我身体一晃,上半身就扑在了她的身上,将她的胸脯压住了。她甜甜一笑,伸手在我的脸上,唇边不住地摸,还用手掌托了托我的下巴,我立即会意,看来不热吻她一下,让她心甜甜的,她还会赖在床上。我双手撑着床,就势亲了一下她红朴朴的脸,她还不满意,“唔”了一声,一双眸子紧紧注视我,我吻了吻她的红唇,她才心满意足地起来,说:“标哥,我好幸福哦,我想天天这样幸福,快乐!”

我觉得三妹的话有点幼稚,好笑。人总要工作,要生活,要应对各种人事,有时还得和同学、朋友聚一聚,哪有两公婆天天抱着亲嘴的道理?她正在陶醉之中,我也不好点破,让她扫兴。便嗯了一声,环顾房间,看看有无东西遗漏。她却只顾挨近我,一双手象弹钢琴一般,在我的身上这儿触动一下,那儿碰碰,宛如一个调皮好动的孩子。

                      二十四

待阿毅上来时,我们提起箱子就走。时已九点多,工友们都在忙,只有几个比较清闲的楼面部长,来送我们,一一与三妹拥抱,与我拉了拉手。三妹面露笑容,可一转身,我看见她眼泪盈眶,一滴滴往下掉,她对那些朝夕相处了两年多的姐妹,到底有些不舍。

“姐!”阿毅叫了一声,示意她忍住,她赶快掏出纸巾,抹了抹泪眼。

这时候老板还没下来,我也不想惊动老板娘,提着密码箱大步跨出了如意酒家,心里呐呐道:再见了,如意酒家,再见了,好人!

这时恰好一辆闪着绿灯的出租车开了过来,我一扬手,车停在一旁。将行李箱放进车后尾厢,我们仨上了车。我对司机说:去二手车市场。

三妹两姐弟惊奇地望了望我,我也不说什么,他们便将脸转向窗外,看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

到了二手车市场门口,将箱子提下来,我说:你俩在旁边等我,我进去跟朋友打声招呼,就出来。

我进去跟正在喝茶,吃着馒头的老板打了声招呼,将车开出门口,三妹姐弟东张西望,根本没注意到我。我停好车,从车上下来,笑着说:汪小姐,汪先生,请你们姐弟上车!

他俩愣怔了一下,惊奇地望望我,又看看车,好象不认识我似的,一动不动依然站在那儿。

我打开车尾箱,说:阿毅,将箱子提过来!他才如梦方醒,伸手提起两个箱子,笑着,大步流星跨过来。

上了车,我将车开上公路,往回开。三妹疑虑重重的样子,默然无语。阿毅却始终咧着嘴,忍不住笑,这里摸摸,那里弹弹,高兴得象个活蹦乱跳的小孩,还对我说:“标哥,你什么时候有空,也教教我学开车啰”。

我说,好呀,待我回乡处理好该处理的事,上来就教你。凡事想开一点,想远一些,你将来一定也能有自己的车。

阿毅听了,特别高兴,可三妹就是不开口。我说,三妹,你放心罢,这车不是偷来的,是我自己花了钱,正正当当买来的!

“标哥,你哪来这么多钱?”三妹还是不放心,追着我问。

反正不是抢银行的!我说,你标哥也没有那个贼胆。这是我过去的劳动成果。从今以后,这车就是我们的了,你放心坐。

三妹听我这么一说,卟嗤一声笑了,或许是大兴奋了吧,她又补了一句:标哥,你要是有贼胆,我们早就上……她好象突然间发觉自己在弟弟面前不该说这样的话,立即闭了嘴。

阿毅,你在这里多待几天,等我和你姐上来,就开车同你们回去看看爹妈。

“好呀,标哥!你都不知道我们回去一趟,挤火车多辛苦!”

知道,电视上哪年不播春运期间火车站人山人海的情景?

我开车将阿毅送回如意酒家附近,又叮嘱了他几句,便开车出了城,上了沈海高速,一路向西南方向矢驰。

为了不影响我开车,三妹坐在后座上,一路上默不作声,只是脸几乎贴近主驾和副驾座椅之间的缝隙,正视前方,着了迷似的看那些一闪而过的风景。

仅仅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就回到了椹城。我问三妹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三妹笑笑说:“标哥,我不饿,回到家再吃饭也不迟。我们到超市去买点东西吧,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呀?空手回去,对老人家太不尊重了。还有你那些侄儿侄女哩。”

女人就是细心,我说:三妹,还是你灵醒,要不,回到家这个来看,那个来坐,没个糖果饼干招待人家,还真不好意思!

我将车开到超市停车场,同三妹一起走进超市,琳琅满目的货物,我还真不知买那样好。三妹很有经验似的,推着一辆购物车,这样看看,那样瞧瞧,认真挑选,遇上合心绪的,就拿过来放在购物车里。

兜了约半小时,也就选好了。也无非是些专供老年人吃的奶粉、小孩喜欢的糖饼、水果,连香烟、茶叶都有了。她抢先付了款,我也不同她争。待售货员打好包,她说:“标哥,你先提上车放好,我再去看看,买点我俩要用的东西。”我给她掏钱时,她早闪进去了。

过了十余分钟,三妹手提一塑料袋出来,看那形状,好象是牙膏牙刷毛巾洗发水冲凉液之类。而在她的身后,一个年轻的售货员左手提着一床鲜红色的被子,右手提着一对枕头,跟着她过来。

我伸手接被时,售货员笑笑,说:“恭喜哈,要选什么新房物品,欢迎再来!”

三妹笑着说:“辛苦你了,谢谢哈!”

女人毕竟是女人,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第一次带一个心爱的女子进家门,总不能让她睡旧被旧蓆吧?想至此,我又开车到日杂公司买了一张新蓆。

                      二十五

上车后,三妹说:“标哥,我怎么感觉,我工资袋里面装的钱,好象是两个月的呀?”

有这种事?我的还在裤兜里,你给我点点看。我掏出那个牛皮纸信封,交给三妹。

“标哥,一共5000块!”三妹说。

哦,我明白了,怪不得老板递给我时,他笑笑,原来他多给了我2000块。你的也就多给了一个月的工资。老板这份心意,真是难得。

一路无话,沿着硬底化的乡村公路矢驰,也就40分钟车程,近午的时候,就到家了。

我和三妹刚下车,我家门口就响起了哔哩哔哩的鞭炮声,青烟飘起,我和三妹一愣,只听堂弟爽爽朗朗笑道:“轰走衰气,迎新人进屋!”乡亲们都呵呵大笑。

我母亲正站在门口,满脸笑意,乐得咧开嘴,我急步上前,叫了一声娘,母亲欢欢喜喜,说:“侬呀,你终于平安回来了!”三妹随在我身边,对我母亲甜甜地叫了一声:“娘!”我母亲右手紧紧拉住三妹的手,生怕她飞走了似的,拖着长长的声音“哎……”了一声,另一只手随即塞给三妹一个红包,弄得三妹一脸窘迫,焦急地看着我。

我笑着说,你拿着吧,这是我们这里的风俗,妈祝福你哩。三妹一听,立即绽开笑脸,“唔呀”一声,在我母亲的脸上亲了一口,大家哄地一声笑了。

我母亲先进去坐下,我堂弟媳和堂妹阿翠,一人一边护着三妹进了屋,招呼她坐在我母亲旁边,真象迎接新娘子一般。三妹兴奋得满脸通红,让我母亲越看越欢喜,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只是笑,却不知说什么好。

我撑起后车盖,叫堂弟他们将东西搬进屋,堂弟媳将糖果饼干打开,拿水果洗净盛好,阿翠冲茶,斟茶,大家各取所需,都是自己人,大家一起生活惯了,根本不用客气。

几个宗叔宗婶,正在厨房里里外外忙碌,准备饭菜。院子里还撑起了长方形的雨篷,摆了8张圆台,桌上放了饮料、苹果醋、一次性的碗筷,红红绿绿的方凳也摆开了。我昨天晚上辞工后,才打电话告诉堂弟,我和三妹今天到家,他就将这一切都准备好了。

我扫了一眼周围,到处都捡拾得整整齐齐,打扫得干干净净,让人看上去就有一种舒适感。

我母亲一个人带着我一路走过来,培养我读书,真是不易。幸好有兄弟叔侄们一直帮着我们。家里原来只有三间瓦房,我辞了设计室工作后,承包工程施工赚了第一笔钱,我就赶快拆了砖瓦平房,建起这栋三房两厅的平顶楼。总算雀子有巢,有屋可进,有家可归。

我进屋时,我娘和三妹手拉着手正在说话。我带回的人,能让娘喜爱,便尽了我最大的孝心。我进了自己近一年未曾睡过的房,大床依然擦拭得光亮,床铺整洁,只是多了三妹买的新被新枕置于床的内侧。谅想为娘的思儿心切,天天都进房看看,容不得纤尘粘壁。这几天,我和三妹,真得好好陪陪娘,让她天天开心。

12点刚过,我堂兄也赶回来了。饭菜上桌,大家欢欢喜喜吃过了饭,将一次性的餐具装进旧饲料袋,拉出去置于村口的路旁,自有村委会的农用车运走,省却了许多麻烦。

三妹也上去帮忙收拾,被堂弟媳拦住,说今天不是你做家务的日子,更累的活晚上等着你哩,三妹不知她说的啥意思,只是搓着手傻傻地笑。阿翠赶紧走过来说:“二嫂你对人家大姑娘净讲鬼话,也不害羞!走,三妹姐,我带你到周围走走,看看我们村场。”堂弟媳还在偷笑,嘴里嘀嘀咕咕道:“装傻哈,今晚上了床你就知痛了。”

                      二十六

村里的年轻人大多数都到城里去求学、务工经商了,壮年人也有出去务工的,或守着果园。小学4年级以上的学生都在镇上或县城住校。村里各家一般是些老人或小孩,白天还多几个人走动,一到夜里各看各的电视,已经没有过去那种串门的习惯。

晚饭后,我和三妹陪娘在厅里说话,看电视。我告诉娘,那笔冤枉债已经了结,拍卖城里的楼房还剩余些钱,我已经辞了工,从今以后去发展自己的事业,娘你就不用再为我担心了,吃好一点,自己保重身体。

娘说:“侬呀,你今天能带着三妹平平安回来,我就知道你无债一身轻,一百个放心了。钱剩多剩少不要紧,只要让我看见你们平平安安回来,生生性性的坐在我旁边,我就欢天喜地了。”

娘看了看三妹,对我说:“侬哎,三妹水灵灵的,又懂事,又孝顺,对你又好。一见到她,我就欢喜。她的父母将女儿养这么大也不容易,又嫁这么远的地方,为父为母的肯定牵肠挂肚。”

娘沉默了一会,又说:“侬哎,你无论如何都要带三妹回去看看,让人家知道你对他们的女儿好,有依有靠才会放心。你拿得出钱,就帮一下他们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做人要讲良心,知恩图报。对待她的父母,也应象对我一样,阿郎当半子哩,两头家你都得兼顾好,这是你的责任。”

我还没说什么,三妹就扑在我娘身上了,眼湿湿的,说:“娘,你真好!”

娘说:“乖,从今以后你也是我半个女儿。娘疼你。今天是大喜日子,别哭。”

三妹起来,到冲凉房试了试水温,说:“娘,你先冲凉。”

娘从冲凉房出来,说:“你们跑了那么远的路,也该累了,冲完凉,早点休息吧。我先睡了。”

待娘关上房门,三妹示意我关了大门。她进房取了我和她的内衣、毛巾等一应用品,拿到冲凉房放好,向我招招手,那意思是我们一起冲呢,还是让我先冲?我对她笑笑,坐着不动,向她挥挥手,她对我做了个鬼脸,才带上门,水声便哗啦啦响起来。

三妹出来时,只穿着内衣内裤,好象连胸罩都不戴了。她走到我旁边,装着生气的样子,嘴扁扁的,伸手扭了我一下,看她那样子,我差点笑出声来。

我冲完凉,穿好裤衩出来,关了电视,客厅留一盏壁灯亮着,以方便娘上卫生间不用摸黑。

我关上房门,见三妹已躺在床上,我坐在床沿,笑着对三妹说:你去陪娘睡呢,还是我到另一间房睡?

三妹一听,急了!骤然跃起,一把将我抱住,将脸贴在我的背上,也不言语,霎那间,我便有了水珠滴背的感觉。

我想拉开她的手,看看她的脸,她就是不肯松开。我说,三妹你怎么啦?

她哽咽着说:“标哥,你好坏!你都将我引进屋了,还说这样的话。我进了你的门,就是你的人了。娘的红包你都叫我领了,现在叫我过去陪娘睡,她不伤心吗?”

哇,这傻妹,抹着眼泪还说得有条有理。我说,好吧,别扁嘴了,我陪你睡。她一听,才松开手,悄悄的又笑了,还笑得特别甜。

度过这一夜,我和三妹,都不是原来的自己了。至少,身体上的某个部位,有了一点点微妙的变化。只是,第二天早上起来,三妹的脸,愈加娇羞,三妹的笑容,愈益灿烂,我娘见了,也更欢喜了。

                      二十七

早饭后,三妹对我说:“标哥,这里离最近的镇有多远?”

也就5公里左右罢,我说,你想到镇上玩?

“不是呀。我不知娘穿多大号的衣服,回来时没有带。我想和娘去镇上走走,为她买两套换季衣服,也陪她散散心。”三妹笑微微地说。一看她那灿烂的笑容,我就无法不顺着她。

“不用啦,三妹,娘有衣服穿的,阿翠一年四季都帮我买。”娘说。

我说:娘,你就顺顺三妹的意罢,就让她陪你到镇上走走。你不是说,你那些姐妹老是担心你的儿子娶不到老婆吗?你就带上三妹给她们看看,堵堵她们的嘴!

娘笑了,说:好!便进房换衣服了。

这回三妹不依了,扁着嘴说:“标哥,你真的好坏!那有让人带自己的老婆去展览的?羞死人了!”

我对着她的脸,“唔呀”一声,笑着说:我不这样说,娘会跟你去镇上么?好心帮你,还说我坏!

说得三妹也笑了,鬼鬼马马的,在我耳边悄悄的说:“老公,今晚我早点让你上床哈!”

于是,我们一齐笑起来,娘走出来,不知就里,说:“你们笑我这套衣裳花么?这可是阿翠帮我买的哩。”

“哦,那我问问阿翠去不去镇上!”三妹说着,抬脚就往外走。

我赶快说,三妹,不用去,我开车经过她家门口,再叫她一声。

阿翠一听说去镇上,立马笑了,说:“好,我跟你们去兜兜风,叹叹世界!”

我们十把分钟就到了镇上。我将车停在邮政储蓄所旁边,说:你们去玩,我到镇上找同学坐坐,很快就出来,等会就在此会合。

我的高中同学周骆,与我同桌两年,我们好得象两兄弟似的,那时我到过他家,他也到过我家。只是到了高三,他根据自己的爱好,选择文科,考上了省最有名气的师范学院中文系,一旦没有课程,就钻图书馆,什么杂书都拿过来看看。

他一心想当作家,将来大学毕业后,在乡镇中学一边教书,一边深入生活,一边写作。他曾经告诉我:许多成名的作家,都是这样做的。

他曾经列出一纸计划,他是雄心勃勃的,一心往这条最艰难的路上走,想走出自己一条光明的大道来。不知谁偷看了他的计划,传扬出去,有些同学便笑他,说他晒酱油,夸海口,不知天高地厚。但无论别人如何嘲笑,如何讽刺,他都不为所动。

我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不仅聪明、勤奋,还特别有耐性,有恒心,不拘长短,每天都写点生活札记。这是只有那些有志于文学创作的人,才肯花功夫做的工作。我相信他准行,也就默默支持他。我最初参加工作时,曾托开印刷厂的朋友,为他印了100本方格稿纸,就是想他尽量多写一点。

我当工头那些年,经济条件比他好,知道他的父亲有病,家庭生活比较困难,有时候就买点牛奶、水果、长寿面之类,开车去看看他的父亲,并给他老人家一个红包,但从来没告诉周骆。

我知道他很想拥有自己的藏书,以方便阅读,就假意对他说:我想看看文史方面最著名的著作,叫他为我开列一纸书单,以便选购。他一开就是一千五百多种,什么四大名著,二十四史,诺贝尔获奖作家作品之类。

我看了看那长长的书单,又假意说:你买有的都划掉,借给我看就行了。他划来划去只划掉廿余种,因为他家生活困窘,自己根本没有余钱买书,一路来都是借别人的书看。

我一咬呀,照单买书。我通过市新华书店的一位女同学,一一给他买齐、邮寄。我本想为他做件好事,却反而引起别人的怀疑,差点害了他,说他一个乡镇中学的教导主任,家庭经济如此困难,哪来这么多闲钱买书?必定是乱收学生费用,挪为私用。查来查去,没有真凭实据,才作罢。

都说天意弄人,老天爷好象挺喜欢开玩笑。我在北京被民工追打时,他却因在省市报刊发表文章有了名气,被领导看中,当了县委秘书。当我落泊窑鸡时,他被委以重任,当上了镇委书记。

我方标凭技术吃饭,从来不想从政,也不拜官。只是那天听我堂兄说,我最要好的同学周骆,如今在镇政府工作,曾多次向堂兄打听我的消息,还几次来村里探望过我的母亲。只是堂兄想到我的脾气,如今又落难外地,也就没告诉他。昨天一起吃饭时,堂兄说:“周骆这个人还是重情义的。阿标,你既然回来了,不妨抽空去会会他,也不枉为好友一场。”

我进入镇政府大院时,一问周骆在哪办公?凡被问到的人,先是瞪我一眼,而后对我是不屑一顾。问多了几个人,就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嘀嘀咕咕道:“你这个人真是不懂事,不知大小,竟敢直呼我们周书记的大名!”

我觉得这些人很可笑,也就一笑置之,继续找我想要找的人。经过几间办公室之后,在三楼一间最宽畅最漂亮的办公室门前,恰逢他开门出来,我直呼其名,他一见是我,立即朗声大笑,连声说:“请进,快请进来!”转而呼唤道:“郑怡,冲两杯好茶过来!”走廊上那些人这回傻眼了,以为我的官一定比他们的周书记还大。我方标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却还依稀记得古人写的《三国演义》上,有两句诗:

人情世故古犹今,

谁识英雄是白身?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款款地端了两杯茶进来,先给周骆一杯,然后放一杯在我面前的茶几上,说:先生,请用茶。一照面,正是刚才嘀嘀咕咕那个女子,我对她笑笑,她脸一红,关上门就出去了。

〔言情中篇小说〕如意姻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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