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是一部传奇–连载30
六月底终于来了,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在淘宝上买了一架古筝,加所有配件一起八百块钱。
保安给我打电话,说有我的快递,我下去一看,一个巨大的长方体纸盒摆放在门卫室旁边,我就知道是古筝到了,保安还以为是供应商寄过来的货什么的。中午时让同事帮忙抬回宿舍。下午下了班才拆封,古筝比我网上的图片要漂亮许多,想到终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古筝了,当天晚上兴奋得一夜没睡着,第二天上班精神委顿,别人还以为我病了。
我初学琴,掌握不好音准,蓓让我把琴带过去调音,调好音之后,蓓说,现在自己买了琴了,就要好好练了,每天至少练两个小时。
我欣然答允。买古筝,调音,固定的练琴时间,这所有的一切让我有一种真切庄重的幸福感:此后,真的要与古筝长相守了。
此后我每天下了班就练琴,雷打不动地练两个小时,也才不到九点,然后看书到睡觉,在厂里工作时间真是充裕。可是随着学习内容逐渐深入,练习曲的难度也逐渐加大,需要记谱,我便感觉即使每天两个小时也感觉跟不上,周末的时候就每天练四个小时。
我以前一直以为打拍子是件非常难掌握的事情,大学时代在合唱团里待了两年,大一时也曾经选修过简谱视唱,愣是没学会打拍子,这简直就是个瓶颈,所以我虽然在KTV唱流行歌曲是麦霸一枚,仍旧认为自己还是个零基础的乐盲。
但是有一次在铁轨上散步时,我一边哼唱一边学着指挥的样子打着拍子,一下子找到了感觉,瞬间顿悟,自此在节奏方面就不用完全凭感觉了。
这是非常奇妙的事情,像是蒙昧混沌的世界一下子被劈开,瞬间天地清明。六七岁的时候也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在上学之前我已经会写不少汉字,数数能到一百。
可是上学以后,数学教加法,十以上的加法我死活就是不会,一直到一年级,数学始终处于浑浑噩噩的瞎蒙状态。有一天放了学,爸爸教我数手指头,怎么教的我不记得了,但我突然间如有神助,像脑中打开了一扇窗,阳光豁然照进来,黑屋子里一下明晰,只觉神清气爽,有无限的成就感和新鲜感,而且信心百倍。
这一种突来的觉悟也许是天赐福瑞,也许是之前只是没有找到正确的出口,可是我却以为应是厚积薄发的结果,前面的蒙昧状态可能是一种必经的阶段,只要储积了足够的能量,自然就会冲破阻碍。
突然会打拍子这件事情,看上去好像和之前的学习没有一点关系,但是后来想想,练合唱,学简谱,多少是有点铺垫作用的。霞比我先学两年,可是到现在还不会打拍子,我有几次去上课,碰上另一个学生,她是初学,对打拍子这一回事,就总是领会不了。这个真是有点可意会不可言传。
有一次胜告诉我,他妈妈说怎么觉得我好像学得好轻松似的。
我说,因为这是我感兴趣的东西。
不过我学之前的确是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但是从来没有觉得累,一直乐在其中,可能还是因为我是真的喜欢古筝吧。
七月中旬的时候,蓓要回湖南修养一个月,停课一个多月,我的进度就不用那么赶了。可是刚好二哥的儿子这时候出生了,爸爸也刚好在放暑假,所以可以在深圳常住一段时间,到开学才回去。这样我周末就不能练琴了,每周都往龙华跑,过去陪爸妈。
我没有把学古筝的事告诉爸妈,他们显然已经觉得我的想法太多了些,不想让他们再说我不务正业。
妈妈告诉我,他们前一段时间碰到我们老邻居,他们的孙女,也就是我小时候的一个玩伴薇薇,考上了空姐,在长沙工作。
说话的时候,爸妈的表情很有些泛酸的不自然,我想我的表情也差不多,更可以想见爸妈从薇薇的爷爷奶奶那里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估计连空气都是酸的。
薇小时候就是我们那一带出名的小美女,瓜子脸,樱桃嘴,瘦长的腿,完全是美人的标准配置,大人们凑到一起就说要她做媳妇,或者说,薇薇以后做媒的人肯定踏破门槛。
我那时候很不服薇薇的,我也长得很好看啊,怎么就没人那样夸我啊。后来年纪见长,不得不承认容貌这一回事,不服气是没有用的,那就是上天给的礼物,你去跟老天讲理啊。
如果是在09年听到这样的消息,我估计会大受打击,但此时因为学了古筝,情绪比以前平和,承受力强了,所以只稍微有些泛酸,也很快就平复了,虽然境遇远不如她,但也没有自怜自艾之情,还是很为她高兴。薇薇的确是很有说服力的美人,现在考上了空姐,倒也不枉了她生得这么好。
妈妈还说起我们村里的另一个女孩子,比我小三四岁,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就南下打工了,后来边工作边自学日语,现在做翻译,月薪有一万多。还有另外一个男孩子,是我中学同学,大学上的是东北的一个大学,据说一年以后就到了人大,然后又出国了。
我不禁有些无奈,要不要有这么多牛人啊,就算有,爸妈你们能不能不要老是刺激我啊。
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乖孩子,很认真地对待所有的梦想,可是并没有少年时想象的那么成功,反而为以前的光环所累,现在的处境是相当尴尬,我常年在外,这种尴尬多半是在家的父母承受了去,也难怪他们老是在我耳边念叨了,而以前,我一直是作为楷模被别人家的父母念叨给他们的孩子听的。
我们整个学生生涯,接受的都是“成功学”的教育,理念就是人生如果不成功,没有别的原因,绝对是因为你不够努力。但是到了社会以后,才会知道成功的人只是极少数,绝大部分人是作为陪衬,即使努力奋斗,也只是为过平凡生活奋斗,尤其是在这个离奇的时代。
我认为,为什么要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呢?
可是妈妈的答案更朴素也更真实,人谁不喜欢站高处?
是的,我们生活在人群中,我们需要优越感来让我们活得快乐。可是俗话还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不可能永远站在高处的。再说,如果幸福感是来源于和别人的对比,那这种幸福感是脆弱不稳定的,其实也是令人不快的。终究有一天你会看到有人站得比你更高,所以我们的出路只能在内心,内心变得平和稳定,知道自己拥有什么,需要什么,不为物质的浮华所左右,亦不自作清高地视钱财如粪土,认真地为自己想要的生活奋斗,把重点放在过程,而不是结果上,经历过的所有时光,都视如珍宝。
前一段时间有一部印度电影《三傻大闹宝莱坞》里天才兰彻说的一句话是:追求卓越,成功就会随行而至。
听上去还是成功学,其实不是。男主人公兰彻不仅是工程学方面的天才,也是个人生学方面的天才。电影让我们知道,成功并不是拥有荣誉和光环,财富也不是大房子豪车和亿万资产,成功只是你一直知道你自己是谁,并因此而快乐,而财富是所有那些让你哭过笑过,爱过恨过的经历。
这是我这一年来学到的东西,但是我不会试图用这些理论去说服爸妈,他们比我走过的路更长,如果意识到现实是如此,多半也没有我这般豁达,只是无奈地接受罢了。如果世俗意义上的荣誉和光环和财富能让他们快乐,那么我愿意去为这一切奋斗,为了报答他们,因为一切都还未尘埃落定,年轻有的是机会。
我在最最绝望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与这个社会对立,不过是在这种磨练中逐渐让自己不那么容易被外界的力量左右,对人生对梦想曾有的疑惑逐渐显出清晰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