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文件袋
雯出身农村家庭,父亲是个民办教师,一生以曾国藩的家训为旨,教育子女不求发财做官,只求正直做人。在严父的棍棒教育下她报考了师范学院,成了全村第一个从农村里飞出的金凤凰。20多年来她谨记父亲的教训,秉着教书育人的原则,一向以校为家,默默耕耘,“天道酬勤”。她得到领导的赏识,终于破格任命为长远中学的校长。
上任的第二天,雯习惯性地下楼推出那辆陪伴她多年的凤凰牌自行车(好多零件都快罢工了),忽然发现一辆加长版白色的“凯蒂拉克CT6”停在她楼下,旁边站着一长相普通的小伙,穿着比较时尚,眼神凛冽桀骜,修长的手指上夹着一根香烟,在他站的地面上已丢了好几根烟蒂,看样子等了不少时间。
雯认识,他是自己学校的老师小余,家境富有,父亲是房产开发商,舅舅是长远县人大主席,二叔是丰田市人事局副局长。
“喂,小余,你在等人吗?”
“雯校长,我接你上班”。说着小余忙丢掉手中的烟头,用他那双锃亮的皮鞋踩了踩。
雯诧异地看了看四周,没人,她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见小余满脸堆笑,微躬着身躯,打开车门,伸出一个“请上车”的手势,“没事,我也住这小区,顺便带您一下。”一向能言善辩的小余,即使是初次和领导打交道也是口若悬河,舌灿莲花。雯也没推迟,放好自行车后就上了“凯蒂拉克”。
一路上,二人交谈甚欢,时不时从车窗中飘出雯的哈哈大笑声。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
一周后……
一切似乎没什么变化,“凯蒂拉克CT6”依然以往常时速飞驰,二人依然欢声笑语,快到校门口了,“雯校长,衷主任好像快60了,下学期就要退休了吧?我……”突然像磁带卡住了一般,停住了。由于已进校园,雯校长正为学校面临的全县校园卫生大检查头疼,也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转身投入学校紧张的工作中。
那个文件袋……
“咚咚”一阵敲门声响,正在灯中写学校长远规划的雯打开房门,一看是小余,忙热情地把他迎到沙发上,二人天南海北闲聊了不多久,小余放下一文件袋就告迟了。雯有点不明,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文件袋,里面是一沓沓红通通的百元大钞,足足有5沓。5万元?这对于一个一辈子以教书为职业的老师来说是一笔多么大的数字,何况这对于现在的雯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前不久,老爸因急性脑血拴住院一个月,花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在英国留学的儿子前两天还发信息说要家里寄点生活费。工资本不高的她正陷入一筹莫展的困境中,左右为难,这不是打嗜睡遇到枕头,急人之所急吗?“拿”还是“不拿”?她的左脑如针刺一般,她知道她间歇性左脑疼痛又发作了。
雯想起了前几天去县里开会,人大主任罗主任朝她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笑意。当时,雯以为罗主任是跟后面的某一熟人打招呼,就没把它当一回事。现在她明白了,知道那一笑一点头里面的深意。
教导主任的人选,其实雯心中早有人选。他就是市优秀班主任,县优秀教师,现任长远中学初三年级的年级组长冷老师。教导主任他是校长的左膀右劈,肩系着学校质量好坏的重任,掌控着全校的命脉,可谓是定海神针,责任重大啊!而小余呢?教学敷衍塞责,吊儿啷当,上课不是迟到就是早退,每次考试成绩就是稳坐钓鱼台——倒数第一,如果让这样的人当上教导主任,即使不说摧残花朵,不说影响学校声誉,那也不知道要伤害多少努力拼搏的老师的心啊?如果不让他当,那雄厚家势的他以及家人会不会给自己穿小鞋呢?雯心有余悸.老公出差不在家,雯拿起他放在茶几上的红双喜香烟,抽出一根点上,狠狠地抽上一口,刺鼻的尼古丁呛得她鼻涕眼泪直流,“咳咳”不停咳了起来,雯掐灭了烟,推开门来到阳台……
初夏的晚风,轻柔而温暖,轻轻拂起阵阵涟漪,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清新,夹杂着栀子花的幽香,让人心旷神怡。在她楼下正对着小区的一个小池塘,一盏路灯正对着,忠实的行使自己的职责,一叶叶荷莲如一柄翠绿的大伞,有的飘浮水面,有的如出水芙蓉立于水中。雯突然想起了周敦颐的《爱莲说》中“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名句。是啊!静观水中之莲,笔直而洁净,不蔓不枝,绽放着淡雅之美。她虽没有夺人眼球的外表,没有浓郁扑鼻的芳香,虽处于污泥中却纤尘不染,卓尔不群。我呢?为什么我不可以像《红楼梦》中林黛玉的葬花吟所唱“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沟渠”?
清风似有灵性,向雯吹来阵阵凉爽。
雯知道贪似毒药蚀灵魂,廉如冬阳暖人心。如果这次她伸出罪恶之手,那贪就像是无底的深渊,烧透的砖窑,捆绑的绳索,越挣扎越让人喘不过气来。她又想起老爸对她多年的教诲“勿以恶小而为之”。
那个文件袋于是她转身拿起茶几上的文件袋,义无反顾地朝楼下走去……